顾家布庄这一个月,出了好几款样式新颖的新布,设计比起先前穆家布庄的布样又更加先进,因此同样掀起了一阵抢购的热潮。
前一阵子被抢走的生意,好像一下子全都回来了,虽然一个月之后这生意的热度就降了下来,不过还是比以前好,已经足够顾行朝得意好一阵子了。
相形之下,布样图被抢的顾行朗却沉寂了下来,他与穆探花没有再推出新布样与顾家正面对抗,即使被认为是示弱服软他也不担心,因为他这阵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京城的贫区之中,每个织娘前方的织布机是忙碌得没有停过,工人搬进来一包一包的原料,另外也有一群人忙着制线画样蓄棉等等,大伙儿分工合作,忙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是了,再过不到三个月,朝廷就要派兵出征北方异族了,这件事在朝议上已经确认,也开始向天下征兵。比较机灵的商人想到大批军队所需的冬衣,已经放话欲大肆收购棉花了。
然而今年的棉产奇缺,价格飙得老高,直让人吃不消,没有人知道这个中原因,是顾行朗在前一年棉花贱价时就收购了许多,还连带买下了今年的产量,所以原本价格就有些偏高的棉花,如今已经来到了天价,能跟顾行朗竞争的商人根本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贫区里大伙儿都忙到停不下来的原因,再过几个月可是要做出无数匹棉布和数万件冬衣,现在不赶工哪里来得及?
原本大家都以为穆家布庄这生意被顾家一搞,大概完蛋了,想不到顾行朗还能另辟蹊径,直让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工作得也更起劲了。
顾行朗也没有再往外送货,毕竟也没货可以送,仓库里摆的都是棉线棉布棉衣,而且都是军旅需要的样式,现在京城里的布市原则上又成了顾家独占,虽然一波新布之后没有再推出更新的图样,至少也没有别人竞争。
只有顾行朗与穆探花知道,现在顾家的峥嵘岁月只是一时的,爬得越高就摔得越重。
穆家的空间已经不够用了,大伙儿全搬到更大的庙埕下工作,就在忙着赶工时,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人,居然大摇大摆的行来,还搂着一个绝色美人,不以为然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你们居然还有工作?真是稀奇了,老子以为你们根本没东西可以卖了,哈哈哈哈哈……”来人便是顾行朝,他今天就是特地来示威的,不看看顾行朗吃瘪的样子,他身心都不舒畅。
“少爷,奴家以为你要带奴家到什么好玩的地方,怎么会带奴家来这么穷酸的地方呢?”他搂着的女人,正是怡红院的如花,她如今已成了顾行朝的禁脔,他带着她来,大有落井下石之意。
“我带你来看笑话啊,这群人在这里穷忙,根本赚不到钱。他们的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吗?就是以前妄想用一万两竞价你出阁的傻子啊!”
“唉呀,奴家都忘了那桩事了,能用一万元竞价买下奴家出阁的,不就是少爷你嘛。”
两人一搭一唱,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依旧忙着手边的工作,尤其是站在一旁监工的顾行朗,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少爷,外面的工人说新货来了,请你去点收。”穆探花经过顾行朝身边,头都没别一下,完全把他和如花当成隐形人,只对着顾行朗说话。
“本少爷这里都快忙不过来了,你请爷爷去点收吧。”顾行朗点点头,居然拿出一份卷宗看了起来,自然也没有抬起头施舍一丝目光给那一男一女。
顾行朝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忽视了,极为不悦地又呛道:“哼,顾行朗,你要装作看不见我吗?我告诉你们,现在京城的布市是我顾家的天下,老子今天就是来看你有多落魄凄惨。”
“少爷,谁不知道顾家布庄是京城第一,其它人想与少爷你竞争,简直是痴人说梦。”如花咯咯笑了起来,玉手还在顾行朝的胸膛上抚了两下,像在安抚他的不满。
此时,已经离开的穆探花突然折了回来,顾行朝与如花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反击了,正得意时,想不到她又再次从他眼前走过,连余光都没瞄他一下。
“还有,少爷,仓库快装不下了。”穆探花对着顾行朗道。
“那就再征用一个。”顾行朗的目光还是没从卷宗上移开。
顾行朝这下火大了,用力踏着大步走到两人身旁,一把按住彼行朗的卷宗。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次穆探花终于有反应了,却是左顾右盼之后,开口问道:“咦?少爷你有没有听到鸭子在叫?”
想不到顾行朗此时还能慢条斯理的收起卷宗,悠然回答,“没有,我只听到刚才好像有两头猪在说话,一下老子一下奴家的。”
“是我们在说话!”顾行朝想都没想便气急败坏地插话。
“喔……原来如此。”忽然间,原本把他当空气的顾行朗与穆探花,同时很有默契的转向了顾行朝和如花,一脸“何苦承认自己是猪”的戏谑样。
顾行朝一愣,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们坑了一记,气愤到居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哼!在嘴皮子上臝了不代表什么,少装模作样了,还假装忙呢!你们若是求求老子,老子说不定赏你们几口饭吃。”说完,他还大力搂了搂如花的腰肢,惹得她笑得花枝乱颤,像在告诉顾行朗,你曾经追求的女子,老子正玩着呢!
顾行朗连看都懒得看如花一眼,反而转向了穆探花。“说他猪还不信,有人那么笨的吗?”
穆探花很配合的耸耸肩。“对啊,自以为抢劫抢到的是黄金,谁知道抢到的只是人家不要的东西,还敢带头母猪来示威。”
“你们什么意思?”顾行朝感觉自己被这两人耍着玩,一下子气冲脑门,什么风度都不见了。
这时候,顾行朗才正眼看他,表情带着怜悯。“唉,行朝,你这脑子真该修整一下了,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听不懂吗?你们顾家要布样图,那我们就给,不过那也只是我们的淘汰品而已。”
“少嘴硬了,我们顾家布庄的布,明明就卖得很好!”顾行朝太相信自己的手段,明明这阵子顾家布庄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完全认为顾行朗只是死要面子。
他更把身旁的如花推了出来,她身上还穿着顾家的布做成的衣裳呢!有怡红院的头牌做号召,顾行朗如何睁眼说瞎话,说这布样是淘汰品?
“因为本少爷正在忙,所以京城里的布庄就被你们顾家垄断了,就算你们卖的是老太婆的裹脚布,也会有人买啊。”顾行朗终于瞄了如花一眼。
“少爷说的对,又臭又长的布啊,谁会穿在身上呢?”穆探花也瞄了如花一眼。
如花被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衣服顿时像爬满了蚂蚁般不自在,气得娇躯颤抖,纤手指向他们。“你们怎么可以侮辱我?”
“我们不是侮辱你,是侮辱你身上的布。你知道你身上穿的是人家不要的东西吗?”穆探花早就看如花不顺眼了,如今正好教训她一顿。
顾行朝怎会看着他带来的人受辱,他将如花拉到身后,不屑地问道:“顾行朗,难道你卖的布还能赢过我的?”
“唉,你若是认真经营,就应该察觉到了,现在市面上最热门的是什么布、什么料,你的东西早就过时了。”顾行朗凉凉的回道。
“这……”顾行朝还真不知道,真正的经营通常是朱氏在主导,他只要照本宣科收钱就好。
顾行朗摇了摇头,还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用他之前的话说道:“唉,所以我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连自己大祸临头都还不晓得,若是求求本少爷,本少爷说不定会赏你几口饭吃。”
顾行朝心头一惊,觉得似乎有些不妙,但因自尊关系不想被他唬倒了,硬是没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我……顾行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那你就多做点布,我向你挑战。”顾行朗表情微妙地瞅着他。“你也看到我们现在忙碌的在赶新货吧,而且我的布还是素面的完全没有布样。我就用这和你打赌,我囤几个仓库的布,你就囤几个仓库,看到时谁的布卖得好,卖不好的就得承认自己在对方面前,只能当条狗!”
顾行朝皱起眉,有些怯步,但身旁的如花殷殷地看着他,又看到顾行朗那得意的样子,甚至他身边的婢女都在窃笑,不服输的心情淹没了他的理智。“好!老子就答应你!”基于对先前新布热潮的信心,他决定赌了。
顾行朗若有深意地一笑,不再多说,施施然大踏步离去。
他这般做作让顾行朝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