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
季颂贤才刚将写好的字收起来,就看到门外一个小脑袋露出来,怯生生的唤着她。
“小武子,快些进来。”季颂贤笑着招手,一个穿着大红对襟小褂,墨蓝绣花撒腿裤,头上绑了冲天小辫,辫子上还甩着两个铜钱的小女圭女圭呵呵笑着进来。
季颂贤最是喜欢这种干净讨起的小孩子,见到小女圭女圭立时叫绕梁去抓些果子给他吃。
这小女圭女圭季颂贤见过几回,是三哥季绎家四岁的儿子季宗武,因宗武长的好,且年纪又小,季颂贤倒是带着他玩了几回,因此这小子如今很是粘季颂贤的。
宗武捧着炸的金黄又裹了糖的面果子吃的香甜的紧,一边吃一边抬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季颂贤:“姑母这里的果子好吃,娘亲以前都不叫吃的。”
季颂贤笑着把宗武搂进怀里:“你娘是疼——你,怕你吃多了长驻牙的,到时候牙被虫子给咬了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好东西都吃不得,你到姑姑这儿做客,姑姑少不得叫你尝尝,只咱们约好了不许多吃,吃完这一个就得了。”
宗武是个讨人喜欢懂事的女圭女圭,立时点头:“嗯啊。”
说完,嗷呜一大口将面果子吞下去拍拍小肚肚:“好吃,不过肚肚还饿。”
季颂贤便叫绕梁又拿了些没有糖的蒸面饺给他吃,吃完又叫宗武含了水漱口。
一时两个人吃完东西,宗武就要拽季颂贤出去玩,季颂贤无奈,只得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随他去菜地里扑蝴蝶。
季家后花园专开了一块做为菜地,一家子吃用的菜都是从这里出的,因此旁的不多,菜地里那种白色的菜蝶倒是极多的,间或也有一些彩色的大蝴蝶,宗武早就瞧着那些大蝴蝶眼馋的紧了,这会儿拽着季颂贤叫她赶紧扑来。
季颂贤因拿着缠着季缜做的小网兜子和绕梁围着菜地转着扑蝶,一时扑累了数一数,两个人也不过扑了一只蝴蝶,绕梁就拿那种通透的白色纱布缝的袋子将蝴蝶装进去又将口用绳子绑好给宗武拿着玩,季颂贤倒是累了,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打扇一边对宗武道:“且等姑姑歇一歇再给你扑个更好的。”
季宗武眨着一双大眼睛点头,又对季颂贤露齿一笑:“等扑了更好的咱们去给小弟弟。”
宗武所说的小弟弟便是四哥季维家五个月大的宗平,如今这小子才能翻身,养的胖嘟嘟正是好玩的时候,季颂贤看过两回,心里爱的什么似的,听宗武提及,便笑着刮了刮宗武的鼻子:“姑姑前儿才寻了个好玩艺,一会儿给宗平带玩。”
季颂贤说的好玩艺也不过是个银柄红木析拨浪鼓,是她前几日寻东西从柜子底翻出来的,想来,应是她小时候玩过的。
季宗武不住点头,拉着季颂贤使要去四嫂钱氏房里。
只是两人到底没有去成,未到钱氏屋里伍氏就叫人来唤季颂贤,季颂贤少不得哄了宗武叫人将他送回去便去了伍氏那里。
才一进屋,季颂贤就见伍氏笑眯眯的对她招手,她紧走几步福了福身:“娘唤孩儿来有何事,瞧娘亲的样子倒是极欢喜的,可是碰着了好事。”
伍氏拉过季颂贤抚抚她的长发:“我的儿,你爹这老东西到底是疼你的,这不,昨儿你才和我们说了被晋阳公主算计的事,今日他便进宫讨了旨意,刚才娘亲得了信儿,陛下给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赐了婚,这成家小子马上就要尚主了。”
一行说,伍氏一行笑:“晋阳公主不是看重成家那小子么,即如此便成全她,省的她总想着害人。”
季颂贤也笑了笑,依在伍氏身上:“还是爹和娘最疼我的。”
她这倒也是实话,季亿什么样的人,最是忠心不过的,性子虽不迂腐,可也是个正直之人,他能因着儿女私事出头请陛下给晋阳公主赐婚已经是一件着实不容易的事了。
若不是因着季颂贤险些吃了大亏,想来,季亿也是不会去做这等事的。
季颂贤想想季亿出的这一招便止不住的笑,话说,她这位爹爹也着实的有趣呢,旁的那些做官的素来只专注朝堂,后宅纷争之类的怕是不会太过关注的,偏季亿竟然还懂得这些个,且便是整治什么人都不屑于用阴谋诡计,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
伍氏见季颂贤高兴,便也笑了:“且等着过几日咱们就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着,我也与你几个嫂子交代一下,叫她们也出些力,等咱们走了,你几个嫂子就出门做客,旁的不说,专说成家那位冯娘子去世怕也不过几日,便是七七都没过呢,晋阳公主便求着陛下赐婚,想来,倒是对成家小子情深意重的,真真是一位难得重情敞亮的人。”
伍氏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笑,最后笑的滚倒在伍氏怀里,口中直道:“不成了,娘亲给我揉揉肚子,哎哟,笑的肚子疼呢。”
“你这样大了还只跟娘撒娇,哎哟,这叫娘怎么放心,要是嫁了人在婆家可没人像娘这般待你,到时候你可怎么着啊。”伍氏也笑,笑过之后又犯起愁来。
季颂贤起身只不依:“娘说的什么话,我不嫁,一辈子陪着爹娘。”
伍氏知道这女人没有不嫁的理儿,可听了季颂贤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柔软,就顺着她道:“不嫁,咱陪着我和你爹这两个老东西。”
“爹和娘才不老呢。”季颂贤撒着娇又陪着伍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着伍氏乏了才起身告辞。
她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便偷着乐了起来。
原她并没有得过父母宠爱,也不知道父母之爱子女会如何,可季亿这一招却叫季颂贤充分体会了父母对于子女的疼爱和保护,她高兴并不全为着晋阳公主以后会如何倒霉,成平安会怎样的烦燥,大多为着是有了这样一对那般好的,好的几乎叫她做梦都想要笑的父母。
若是前一世她也能有这样的父母,想来她也不会……
只是想到荣威侯府那对父母临死前都不忘她,弄出那样的法子专为保她能够平安长大,季颂贤也是很感恩的,她的父母那般费尽心力保她,只可惜她不争气,出了那样的损招,嫁得那样一个渣男,自己生生将自己给作死了。
季颂贤一阵愧一阵欢喜,之后捏紧了拳头开始幻想晋阳公主以后的生活会如何的水深火热。
前朝公主权力极大,对驸马的限制也很多,养的公主们一个个蛮横无礼,叫人闻之色变,因此上大多数人家都是不乐意尚公主的,到本朝的时候为了不重复前朝公主的命运,开国时便定下制度,公主和驸马是平起平坐的,且公主没有什么权利,得了宠的公主还好些,有着太后和皇帝宠爱,日子倒是好过,若是不得宠的公主,嫁了人便也和寻常妇人一样要受婆家的搓磨。
晋阳公主瞧着如今是很得宠的,只太后年纪越发大了,这些年时常有个病痛之类的,不定哪一时就没了,要是太后没了,依着太后之前和陛下的那些个矛盾,还有晋阳公主本身的性子,恐怕晋阳公主会被陛下厌弃的,到时候,她恐怕还不及寻常的妇人。
再者,成平安可不是什么好的,季颂贤比谁都了解成国公府后宅的可怕。
成平安那些女人被他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心比天高,除了成平安和成国公以及周氏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晋阳公主嫁了有她受的。
不过,依着现时晋阳公主的地位以及性格,恐怕先难受的是成平安以及他后院那些女人吧。
想上一想,季颂贤就觉得高兴。
又想着伍氏说的那些话,明显的就是要绕着弯的败坏晋阳公主的名声了,冯颂贤去了可没多少日子呢,按理说成平安要守一年的妻孝,这时候陛下赐婚别人不说陛下糊涂,只会说晋阳公主想男人想疯了,哭着求着要立时嫁一个妻子才去了的男人,或者还会说不定晋阳公主和成平安有什么呢,不然陛下怎会这般急着赐婚?
另外,成平安的名声也会因此受到连累,有那些心思多的也不定会想成平安为了尚主害死了嫡妻,如今又不守妻孝,急匆匆求娶公主。
成平安以前千方百计维护的名声这回都得败光了,认为他重情重义的那些人恐怕也得再思量思量了,如此,成平安以后做事情恐怕不会如以往那般顺利。
不过,依着成平安的性子以及能力,说不得不用多少时候不能平息谣言,只是,能给成平安添些堵是一些,总归叫他得几日烦乱季颂贤就很是高兴。
一时欢喜,一时狠笑,季颂贤折腾了好一时在屋里也呆不下去,便径自带着绕梁去花园散步。
到了后院,季颂贤见一些月季花上飞舞着几只彩蝶,便和绕梁合力去扑,只一时不察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扑倒在月季花上,哄的绕梁大叫一声扶住季颂贤才叫她免于受伤。
季颂贤站好了嘟了嘟嘴用脚踢踢那块险些将她绊倒的石头,谁知道这块石头竟是埋在地里的,她踢了一下踢不动。
也不知怎的,季颂贤便生气了:“绕梁,去拿个花锄来咱们将石头挖出来消消气。”
绕梁很老实的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就提了一把锄头要去挖石头,季颂贤却抢了自己来挖,她如今力气大了许多,不过几下子便将石头旁边的土挖松了,没过一会儿功夫挖了个坑,只这石头似埋的极深,季颂贤只能继续往下挖,又挖一时,石头是拿上来了,只石头下边却埋了一口铁箱子,季颂贤看了皱眉,很是无语,这不会又是一口装宝贝的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