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戌正二刻。
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漆黑如墨,今夜别说繁星了,连月亮都躲了起来,天幕之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
空中不时有凛冽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气温已经低至零点,预示着一场风雪即将来临。
清心殿。左侧殿。内殿。
顶上罩着淡黄色的四方床帐,用金丝楠木打造的大床床头边摆着一张与床面同等高度的金丝楠木四方小几,几上搁着一本比手掌厚些的线装蓝皮书籍,书籍的封皮正巧朝上,封皮左上角从上往下写着《奇闻异事录》五个工工整整的隶书。一个有成人手臂长的青铜灯柱摆在这本书籍旁边,灯柱柱身上雕刻着一条盘桓的巨蟒,灯罩上镂空雕琢着云纹,内里一灯如豆。
因赤冰国有宫规明文,酉正初刻供宫中众人行走的西和门就要上锁,不用留守各宫值夜的宦人、宫女在W@这之前要全部出宫,等到次日辰时前才能再进宫供职,违者按律处置。
是以,过了酉初二刻,负责烧清心殿地龙的那两名宦人便自行出宫去了。如此一来,没了人烧地龙,清心殿殿中的温度便在一点点下降。
冷晴真心不是一般的畏寒,尽管炎子明早早便将先前后殿中烧着的那两个银碳火炉在加好银碳后便给冷晴送到这左侧殿来了,且十分贴心地将两个银碳火炉都放在了内殿中央的位置,冷晴依然觉得有些冷。
在这种情况下。窝在床上睡觉是最好的选择,可若让冷晴现在便去就寝,本就睡到酉初初刻才醒的冷晴如何还能睡得着?
好在炎子明言出必行。说了要给冷晴拿两本书来打发时间,一转身就真让王泉去宫中的藏书阁拿了两本书来。
不得不说王泉到是很会挑书,挑了一本《奇闻异事录》和一本《煌地记》,都很合冷晴的胃口。且王泉将这两本书交到冷晴手中时,还千叮万嘱地让冷晴千万小心些别损毁了,不然回头他去还书不好交代云云……
冷晴也是个爱书之人,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
捧着王泉拿给她的两本书走进左侧殿的时候。鉴于炎子明如此有诚信,冷晴也就决定稍稍原谅炎子明一些好了。毕竟炎子明也不容易,二十五岁的人了。成天在外装疯卖傻的,天长日久之下,装着装着他就不正常了也是应该的……
冷晴觉得她应该抱有一颗包容的心,去理解、原谅炎子明才对……
此刻。除了身上曲裾深衣的冷晴如今便坐在铺着厚实棉絮、毛毯的金丝楠木床上。手中正捧着王泉送来的那两本蓝皮书册中的那本《煌地记》,就着手边有些昏暗的烛光津津有味地看着。
为了方便看书,那张厚实的橘色缎面锦被便只盖到了冷晴的腰间,冷晴肩头则披着她白日里去怡馨宫时罩在曲裾深衣外面的那件深紫色厚氅,如此一来,既保暖,又不妨碍冷晴翻书页。
《奇闻异事录》里面记载着许多天成大陆上这千百年来发生的奇闻异事,其中甚至包括宫闱秘闻!从八卦方面来说。到是很好地满足了冷晴的好奇心。不过,冷晴虽对《奇闻异事录》有一定兴趣。却没有她手中这本《煌地记》来得大。
初初拿到《煌地记》的时候,冷晴随手翻了几页便这是一本几乎记录着全天成大陆地质面貌、州郡县城的地理书籍。
这种地理书籍无论在何朝何代都是极为珍贵的典藏,尤其是战时,这简直就是文字版的地形图啊!
在封建制度王朝,地理书籍一般百姓家中是不允许私藏的,若被那可是足以下狱的罪行!通常只有皇族贵胄中人才有资格收藏、阅览。
尽管《煌地记》全书都没有半张插画,可文字描述却也极为生动详细,冷晴一边看一边在脑海中构想着这本书中描述的那些场景,到也颇为生动。
翻看了几页后冷晴便,撰写这本《煌地记》的人应当在如今的九国成立之前。因为书中没有提到如今九国中的任何一国,就连大梁国国都绉平和赤冰国国都怀安,都是用南地绉平和北地怀安来标示的,只有一个大致上的地理分布。
尽管如此,却也丝毫无法阻挡冷晴对这本《煌地记》的热爱程度。
冷晴本就极其渴望了解这个异世,如今王泉给她拿来的这本《煌地记》简直犹如雪中送炭!以至于冷晴越看越沉迷其中,渐渐地,冷晴竟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界,将周遭一切皆摒弃在外,眼中、脑中、心中皆只剩下了她手中捧着的那本《煌地记》。
因冷晴的心神全都扑在了她手中捧着的那本《煌地记》上,以至于直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冷晴的床边,因落地而砸出一声闷响时,沉醉于书中的冷晴这才注意到殿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多出了一群人!!这是冷晴后来才注意到的……
冷晴被突然从房梁上跳到她床前的人吓了一跳,若不是冷晴还尚存着一丝理智,她手中捧着的《煌地记》都险些被冷晴当成武器给扔出去!
冷晴抬眼看的时候,却见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是穿着一身紧身黑衣、手持已然出鞘的三尺青峰的——牧文。
此刻牧文背对着冷晴站着,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无论身处何地都背脊挺直如山,即便此刻他是站在冷晴的寝殿中……
冷晴见状却只觉得十分纳闷:这大晚上的,牧文不去睡觉,怎么从她的寝殿房梁上跳下来了?不对!从房梁上跳下来的?!!可是从她戌初初刻进殿后就没再瞧见有人进来啊!难道牧文一早就藏在这房梁上了??难怪自牧文收拾了碗筷离开后就一直没见着他了,连《奇闻异事录》和《煌地记》都是王泉送给她的,合着这牧文是老早就藏到她这寝殿的房梁上去了!可牧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藏身梁上呢?偷看她换衣服?牧文也不是这种人啊……
看着牧文那挺拔如山的背影,冷晴越想越觉得不对,索性合起手中已经看了大半的《煌地记》,张口便问:“牧文,你大晚上地不睡觉,做这‘梁上君子’很好玩儿吗?”。
对于牧文,冷晴并没有要防备他的意思。首先,冷晴知道牧文并非什么恶人,相反,牧文品性十分正直,偷鸡模狗的事牧文连瞧都懒得瞧;其次,就算牧文真要对冷晴有何不利,若牧文赤手空拳也就罢了,冷晴自信以她的身手还能从牧文手下逃月兑,可如今牧文手上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若牧文真要对冷晴如何,冷晴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因为将一切都想得通透,即便冷晴此刻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她依旧能如此坦然自若地与牧文说话。
牧文却没有回答冷晴,连头也没回,反倒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牧文所站的地方传进了冷晴耳中:“让开!”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充满杀意煞气,让人闻之胆寒。
冷晴被这个女子声音说得一时间蒙住了,心想:这牧文什么时候变声儿了??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挺正经儿的一个人,就这么被王泉和炎子明给带歪了!
冷晴这样的想法还没落下,她又一琢磨——不对!这不是牧文的声音,这寝殿里面还有其他人,而且是个!!
因牧文跳下来的地方紧挨着冷晴的床沿,且他不偏不倚地正巧落在冷晴的视线正前方,以至于从冷晴的角度抬头看,她便只能看见牧文那宽肩宽背、高大挺拔且黑乎乎的的背影,旁的几乎完全被牧文的身形所阻挡。
在听见这声女子声音后,冷晴这才回过神来,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她所看见的那么简单!毕竟,牧文可不是个会擅长她人“香闺”的人啊……
冷晴本欲开口让牧文让开,但转念一想,冷晴觉得只忠心于炎子明的牧文应当不会听她的话,可她也不好伸手去拨开牧文,主要是她就算伸手拨了也不见得拨得动……
是以,冷晴只能自己俯身趴到床边,伸长了脖子,将视线绕过站得犹如一座山一般的牧文,看向了先前那道女子声音的发源地……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着实将向来淡定的冷晴都给吓了一跳:哎呦我去!这是神马情况??好端端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啊!!
冷晴以为左侧殿中不过是突然多出了一个牧文,可这一伸脖子,冷晴才看见被牧文挡在满月型拱门外,均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峰的三个黑巾遮面的黑衣人!
冷晴初时还以为是她看花了眼,当即便眨了眨双眼,可当她再度定睛去看时,那三个蒙面黑衣人仍旧直挺挺地在那儿站着,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至此,冷晴只觉得头都大了:她来到这个异世才多久啊!这到底是从哪里招来的仇敌啊?!还有……他们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一上来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大晚上的来暗杀她吗??那她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是……看得起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