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兰走进来的时候,是很有几分志得意满的。
能不得意吗?几个月前自己明知被徐冉云利用,却还不得不答应下来的憋屈,如今这么快就要轮到对方品尝了,人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她一介妇人,倒是这么快就报了仇,心里怎能不畅快?
因面上就笑盈盈的,和徐冉云彼此见了礼,这才款款坐下,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便故作惊讶道:“的神色不太好看,这几日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若是病了,还该早些找大夫来调养,你还年轻,万万不能落下病根啊。”
徐冉云这会儿哪有心思和她虚与委蛇,闻言便冷笑道:“妹妹不用说这样话,你直说来我这里做什么就是。”
薛芝兰笑道:“怎么了?这样心浮气躁,我就不能来看看你?想当日你看我的时候,好歹还有一杯茶水奉上哩。”——
“妹妹还缺这一杯茶?”徐冉云嘴角一撇,却仍是看着身旁翠屏道:“兰女乃女乃这是对咱们的待客之道有意见呢,还不赶紧让小丫头上茶?”
翠屏连忙福身笑道:“女乃女乃放心,夏雨轩什么时候也不会忘了规矩,小丫头们早去倒茶了,只是没想到兰女乃女乃这样着急,许是走的口渴了。”说完看向薛芝兰笑道:“女乃女乃若不嫌弃,这屋里现成的白开水,您先喝两口解解渴?”
薛芝兰今日胜券在握,也不把一个丫头的挑衅放在心上。因看着窗外道:“前些日子那场大雪下得倒好。只是这几日并没有再下雪,可惜了那一园子梅花开得精神,我想着。红梅总是要配着白雪才更好看,觉得呢?”
好端端的怎么扯起红梅白雪了?徐冉云眉头就微微皱起,淡淡道:“有么?红梅白雪,年年下雪时都看,看的常了,也不过那样吧。我倒是听说梅月楼那暖棚很是不错,听说里面还有静姨娘种的许多珍品花卉。一直想去看看,可妹妹也知道,我和静姨娘极少说话。所以一时间倒难开口,妹妹和静姨娘素来交好,不如找个时间和她说一声,咱们一起看看?”
话音未落。就见薛芝兰面上微微变色。她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会被徐冉云捅了一刀。
静姨娘从前是她的人,可现在呢?完完全全就是倒向苏暖暖那边了,整日里不是去春风苑便是往梅月楼跑,好几天也不来自己屋里坐,更别提说些体己亲密话。上次还听说苏暖暖和她玩笑说春风苑地方大,想让她搬,日常往来就更方便。后来不知为什么。这话就撂下了,再不久。春风苑传来消息,说是爷发了脾气,小丫头听得不清楚,就听见爷叫了一句什么“春风苑是他的,不许任何人去染指,什么静姨娘动姨娘的都不行。”这话听着倒像是个解释,只是却让薛芝兰更加糊涂:静姨娘的身份,不能有自己院子,即使搬去春风苑,也是住的厢房,要听大女乃女乃的调遣,怎么就成了染指?爷这帽子扣得未免有点大。
原以为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事儿,静姨娘虽然姿色倾城,然而爷却极少在她房里过夜,可见是不太在意,既有这话,那静姨娘的日子大概要不好过了,谁知倏忽间了这么些天,又不见有什么动静,这当真让薛芝兰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事,她当然会紧张,尤其静姨娘现在和春风苑走得更近了,她是又恨又惊,恨静姨娘忘恩负义,忘了从前自己庇护她的时候;惊的是苏暖暖为什么单单交好静姨娘?是不是要利用对方对付自己。
因此徐冉云这一句话当真把她伤得不轻,于是也就不再慢条斯理戏耍对方了,直接一刀子:“想看花,这有什么难?改日我和她说一声就是。只是我倒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个心思,还以为您这会儿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了呢。到底是,行事沉稳,无论何时都坐得住,这事儿若是摊上我,不知愁成什么样儿了。都说咱们是主子,看着风风光光的,其实你我心里最清楚,咱们这种主子,算得了什么?下人不听咱们的话,咱们就什么都不是,这也罢了,不听话的人总是有,只要别打着没良心的主意就好,最怕的就是她们卖主求荣,用出卖咱们去讨别人的欢心,这才真正是让人伤心胆寒的。”
“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胆寒的?”徐冉云冷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自然明白薛芝兰的来意了,当下也不客气,只淡淡道:“妹妹这话可笑,怎么忽然间就跑到我这里说了这样奇怪的话?可是你身边有谁卖主求荣了?你告诉我,是哪个奴才这样大胆?我帮妹妹出这口气。”
薛芝兰见徐冉云还硬撑着,心中也是冷笑,当下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方慢悠悠道:“我也只是比喻而已,不用多心。何况就算有,你也未必能处置得了。静姨娘是住在我院子中的人,从前和我无话不说,可现在看见我,却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我心中感叹,可又能如何?她的身份,即便是当家女乃女乃,也没办法的。”
徐冉云“哈”的一声笑,摇头道:“妹妹这话说的没错,静姨娘么,我是真没办法的。说起来我也替你不值,从前她多听你的话?哪一次看见你们两个,不是亲亲热热的?只可惜人心如水啊。唉!深宅大院不就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妹妹且放宽心罢了。”
虽然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都没有掩饰,但徐冉云心中却是惊疑不定,暗道薛芝兰今天,难道竟是为了主动递话给我让我嘲笑她的吗?不可能这么蠢吧?
果然,刚想到这里,就听薛芝兰淡然笑道:“说的对极了。其实想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世间至理。人家如今有大女乃女乃撑腰,眼看着就要做上整个京城都没有的当家姨娘了,又怎会把我放在眼中?我无权无势的,自己尚且顾不,又能给她什么?”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徐冉云终于再也绷不住,脸色“刷”一下就变了,沉声道:“当家姨娘?就凭她管得那点儿芝麻大的小事,她也配?你别太多心了。”
薛芝兰冷笑道:“是不要太大意才对。那些小事怎么了?别忘了之前她可连这点儿芝麻大的权力也没有。难道还没察觉?从普善寺回来后,这府里就有些人心浮动,若是要掌权,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呢?所以不得不防啊。”
“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来当家,府里最近规矩是有些松散,但还不至于就松散到这个地步。老爷太太虽不管事,但若闹得不像话了,他们也不管?更何况还有敏太太和**女乃,她们能容忍一个姨娘和她们平起平坐?”
徐冉云说这话时,声调都尖锐了几分,与其是在说服薛芝兰,倒不如说是在宽慰她自己。却见薛芝兰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笑眯眯道:“说的是,一个姨娘怎么也不可能当家的,这话传出去,咱们安平侯府成什么了?只不过,难道没听说过有实无名这句话?静姨娘若只是行着当家之实,不担着当家之名,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没有这个当家之名,她还怎么当家?”徐冉云冷笑,一颗心却越发往下沉,没有名怎么当家?太容易了,这种话说出去,连她都觉得自己的反问是如此无能。
果然,薛芝兰就笑起来,轻声道:“没有名怎么就不能当家了?大女乃女乃就站在她身后呢,只要说是大女乃女乃当家,让她辅助一下,谁还能说得出来什么?能说出什么吗?”。
“这样荒唐的事,爷绝不会允许。”
徐冉云羞恼叫道,却见薛芝兰叹了口气,摇头道:“怎么会不允许?说不定爷还会帮忙出谋划策呢。难道还没看出来?大女乃女乃这是终于按捺不住了,现在想想,当日她在普善寺那番做派,若说没有一点侠义心肠,确实冤枉了她。可谁又敢说她不是行险一搏?从梅月楼回来后,她始终一派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别人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能不知道吗?忍这几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可先前她对爷欲擒故纵,把话说得太满,这会儿若再露出夺权嘴脸,岂不一下子就漏了馅儿?之后就出了普善寺的事儿,若是真的必死无疑,我料着她未必就会留下,偏偏那里有无数生机,被她窥到了,方会在老太太太太面前演出这样一出侠女记,最后果然就让她熬到爷去救。我们当时还想着,她冒这个风险太不值,可是你看看现在,不但老太太和爷把她捧上了天,就是太太,也浑不像从前那样远着她,更不用说那些下人们,个个都把她当做再生父母来看待,这种时候她要不趁机夺权,更待何时?说到底,静姨娘也只是个幌子,谁让大女乃女乃现在还不能完全月兑下淡泊名利的面具呢?但静姨娘毕竟只是姨娘,出身又卑贱,没有任何根基,将来还不是任由她捏扁搓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之前刻意笼络对方,啊,你一世聪明,难道还没看透这一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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