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婆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晓早晨菜地里的事,气鼓鼓的过来询问小乙,“你跟我说,今天在菜地里,那姓张的是怎么骂你的?”
“祖母,她也没骂我,就是打听申强的事来着。”陆小乙不想陆婆子去找事。
“你啊你,昨天看你还有股聪明劲儿,咋今天就傻成这样,你瞧瞧你这气性,哪里随我了!”
陆小乙从陆婆子的话里听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不满来,暗自月复诽道:莫非是我昨天捧了她,竟对我上起心来了?
陆小乙楞了楞神,有些受宠若惊。
陆婆子见小乙不,又扭头问小丁,小丁支支吾吾也不说,陆婆子气道:“去去!你是个更没本事的,跟你娘一个模样!我瞧你姐还有点聪明劲儿,你就是个光吃饭不记事的蠢人。”
小丁委屈极了,红着眼睛泫然若泣。
+.++小庚抱着陆婆子的腿,撒娇道:“祖母,你不要怪二姐,我跟你说,我都记得。”
于是,记性好的小庚把早晨菜地里的台词都背了下来。
陆婆子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对陆小乙道:“你当时就不该哭,哭那么可怜做什么,你就应该跟她吵,这个黑心肺的泼妇,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走,你们跟我走一趟!”
陆小乙一脸黑线,她还想午睡呢!
小丁也不想跟去,借口哄着小庚午睡。
陆婆子怒目瞪向小丁,“你都这样了,还不主动点跟上,有的是你学的!”
说完,又换上温柔慈悲的面容,把小庚抱着哄啊哄,摇啊摇,熟练的哄睡着了放炕上,眼神示意小乙小丁跟着她吵架去。
陆婆子一路上不住的抱怨:“你娘那软塌塌的性子,能教出你们什么好来?人家都欺上门了,你就知道哭着装可怜,让那刘婆子抢了风头,这都是你娘的错,好好的孩子,教成个软柿子!哼!你们说我不骂她,她能长进吗?”。
陆小乙一脸黑线,对陆婆子道:“祖母,我们一定好好跟你学,你也别骂我娘了,我知道你心软,骂我娘你也是留了几分面子,哪有你骂外人厉害。”
“那是!”陆婆子得意道:“你这孩子就这点聪明!”
陆小乙月复诽道:看来,我的聪明和捧不捧你挂上钩的。
陆婆子言传身教,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气势十足,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
陆小乙带着小丁跟在后面,稍微一掉队,陆婆子就催促着跟上。
有些准备出门割麦的妇人,见有热闹看,也跟了上来。
下溪村人一提到张家,谁人不呸上几口唾沫,那张老头生性风流,最爱到处沾花惹草,张婆子不到四十就被气死了,剩下张老头更有恃无恐,到处溜达,有一次在某僻静山地,瞅见邻村一独自干活的妇人,便起了歹心,冲上去捂住那妇人的嘴,拖到玉米地里侮辱一番,后来那妇人寻死未遂,妇人家人找上门来,把张老头打成半身不遂,躺了两月就断了气。张家两儿子,老大张高明,老二张高阳。张高明子承父业,喜yin,最爱敲寡妇的门,翻空房的墙,是村里出了名的色痞子,老二张高阳贪耍好玩不务正业,至今未娶,跟陆小乙的小叔陆勇能玩到一起去。
陆婆子来到张家院外,挑了个好的地势,上来就揭张家的短:“张家祖坟冒黑烟,上梁熏的焦黑,下梁更是又歪又臭,你这个嫁二处的破落户,长一副马脸,生一张猪嘴,到处爱打听,你有本事找我来打听啊,盯着我家几个小孙辈算什么本事?你的嘴那么会捯饬,头一个男人你没捯饬住,现在这个怎么还是捯饬不住?”
本来也不是什么荤话,愣是被周围看热闹的村妇闲汉听出肉味来,暧昧的哄笑起来。
陆小乙从哄笑声中听出几分邪恶,还好她年纪小,假装听不懂,转头看小丁,她才是真正的不懂,一双大眼睛纯洁的要命。
陆小乙扯扯小丁的手,小声道:“你先回家,家里没人。”
“祖母会不会骂我?”小丁大眼睛瞄向骂的正欢的陆婆子,怯怯的问。
“没事,这里有我呢!”陆小乙把单纯的小丁支走,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婆子身后,装傻装天真。
只听陆婆子继续骂道:“我家孙女瘸了腿,遭了多大的罪,你还在她耳边说风凉话刮刺她,你这是在拿刀捅她的心啊,你这烂心肺婆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想知道申家陪了多少银子?你的脸咋那么宽?该你管的,你管不住,不该你管的,你上杆子来操心,咱家孙女瘸了腿,他申家陪银子有哪里不对,你眼红这点买命钱,你也找申家摔一次去,看看腿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咣当一声,张家院门开了,张家黑着脸站在门口,才跟刘婆子吵完,陆家婆子又找上门,张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乙,骂道:“你这姑娘年纪虽小,心眼子比筛子孔还多,早上装可怜,这会又搬救兵来,你以为我怕你是不?”
陆小乙马上可怜兮兮的拉着陆婆子的手,委屈道:“祖母,咱们还是回去吧,张婶儿早晨骂我瘸腿丢人现眼,这会儿又说我耍心眼装可怜,祖母,我没有装可怜,呜呜,我没有装可怜。”
十岁的小姑娘哭的声泪俱下,在场的村妇都不禁掬一把同情的泪,纷纷谴责起张家来。
张家嘴里骂道:“我让你装,我让你装。”气的上前两步,伸手掐陆小乙的脸。
陆婆子出手格挡,张家一把抓扯住陆小乙的胳膊,陆小乙顺势倒地,抱着手臂大声哭道:“好疼啊,张婶儿别掐,别掐我!”
陆婆子没想到她亲自出马,孙女还挨掐,一把抓住张家的头发,使劲往下拽,疯了似的骂道:“好你个泼妇,当着老人的面,上来就动手打孩子,你家没婆母管着,没王法了是不?”
张家吃痛,歪着头哎哟哎哟的叫着,想伸手拽陆婆子的头发,被陆小乙眼疾手快起身顶开,陆小乙趁机吊住张家的手臂哭喊道:“张婶儿,你打我就好了,不要打我祖母,我祖母年纪大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你还要陪药钱。”
陆婆子一听,立即松开张家的头发。
张家不疑有诈,感觉头发被松开,顿时全身使力,两手奋力一甩。
陆婆子和陆小乙顺势向后倒去,陆小乙佯装吃力的翻身起来,扶着陆婆子道:“祖母,你没摔着吧?”
“哎哟,哎哟,我的腰动不了了。”陆婆子按着腰躺在地上,大声嚎道。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拉开,陆婆子祖孙就被掀翻在地了。
年轻人跟老年人斗,吃亏就在这里,你要骂的太厉害,把老人刺激成脑溢血、心脏病什么的,你月兑不了干系;你要是不动嘴只动手,稍微一个骨折也够你受的,所以,才有那么多老不修的人上演碰瓷戏码。
陆婆子动不了,张家傻眼了,她就是想甩开这祖孙两人,并没使多大的劲儿,咋都齐刷刷的倒地了呢?张家反应过来,骂道:“好你个老乞婆,你这是讹上我了,我就轻轻一下,你就扭了腰?鬼才信呢!”
陆婆子不管不顾的吆喝着腰疼,甚至从腰下模出一块石头出来,众人都说是石头顶了腰,伤了筋了。
陆婆子动不了,看热闹的人,有的帮忙把陆婆子抬回家,有的帮忙去请吴大夫。
古代又没有X光片一说,吴大夫一按,陆婆子就嚷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伤了经脉要静养。
吴大夫一放话,张家也是百口莫辩,哭丧着脸把症金药费掏了。
等到闲杂人等走完,陆小乙一脸崇拜道:“祖母,你太会演了!”
“你那石头也塞的及时!”陆婆子夸道。
“嘿嘿,刚好在你腿边,我就是用脚蹭一蹭。”
“看吧,你一跟着我,就机灵多了。”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陆婆子接着道:“骂她两句太便宜她了,不让她出出血怎么行?看她以后敢不敢先动手?哼,跟我斗她还太女敕。”
“祖母,其实张婶儿没掐到我,我故意喊那么大声的。”陆小乙实话道。
“瞧瞧,瞧瞧,这聪明劲儿才像我嘛!”陆婆子拉过陆小乙的手高兴的拍起来。
“祖母这么多年,跟村里谁没吵过,但都是动嘴而已,唯独今天这个泼妇,竟敢当我着的面,上来就撕掰你,我能轻饶了她?”
陆婆子完全忘了她曾经为了陆莲的亲事,跟张媒婆撕掰过,嘴角还负过伤。
陆小乙心里偷笑,按下这茬不提。
“你娘是个带不出去的,你小姑跟你娘差不多,如今嫁了人,有她婆母撑着,需要我时,我才会出马。你妹就更不用说,那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搓扁又捏圆,全家上下也只有你能入我的眼,以后你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她!”
“祖母,你对我真好!”
陆婆子感伤道:“祖母把你培养起来,也是担心祖母老了,没人帮我护着小庚。”
陆小乙一脸黑线,“祖母,我会嫁人的。”意思是我也护不了小庚一辈子。
“你瘸了腿,能嫁出去最好不过,要是嫁不出去,就得小庚养着你,你说你这么大个拖累,要没个一技之长,就是小庚同意养你,小庚能同意?你听祖母的,好好跟祖母学,将来能护住小庚,在陆家才能站住脚。”
陆小乙崩溃了,眨巴两下眼,装着感动的模样,准备溜之大吉,“祖母,那啥,我先回去了,小庚他醒了会哭。”
“等等。”陆婆子从五斗橱里模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点心,“给小庚拿去吃,他睡醒了肯定饿。”
“我的呢?”陆小乙翻白眼,本以为经过张家一役也算有些革命友情了,怎么还这么偏心眼。
“你着什么急,等张家提着礼来,还少得了你的。”陆婆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陆小乙气鼓鼓的握着点心,回到东院。
小庚已经醒了,跟小丁在炕上玩呢,陆小乙笑嘻嘻的把点心拿出来,弟马上围了过来。
“爹娘还在地里辛苦干活呢,这个留给爹娘吃好不好?”陆小乙把纸包打开,让小丁小庚过过眼瘾。
“大姐,能不能先吃些点心渣渣?”小庚舌忝着嘴唇,双眼都聚焦在点心上。
“张嘴!”陆小乙把周围散落的点心渣渣分给小丁和小庚,然后把重新点心包好。
姐弟三人围着炕桌,守着一块点心,开始参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