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把陆家人领到西边柜台,微笑着对陆忠道:“这边柜台的布料都适合你的家小,你们慢慢挑选,有问题可以问柜台里的伙计,若是买的多,还可以适当便宜。”说完,站在离柜台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顾着西边柜台,又能瞧见新进店的顾客。
再往东边柜台瞧,也有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一边顾着东边柜台,一边瞧着店铺正门,想来是跟老何一样,负责接客分流,把富贵人引领到东区,穷苦人领到西区。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喜欢群分,富人堆里多出个穷人,富人会生出优越感和鄙视,穷人也会觉得尴尬和窘迫。同理,穷人堆里多出个富人,穷人会仇富和排挤,富人也会觉得没安全感。
陆小乙觉得何氏布庄这种经营方式有利有弊,把富人聚集到一起,攀比心不可避免,能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把穷人聚集到一起,自—无—错—小说信心增加,能最大程度的照顾穷人的自尊心,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
利有了弊也就显现出来了,毕竟分而治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甚至更明显的给人群做了划分,从进店分流就能看出来,那时已经在给顾客定位了,只不过何家人用优质服务把弊端掩藏起来了,富人进来往东走,趾高气扬,穷人进来往西走,店员笑脸相迎,各自欢喜了也便没人去挑刺罢。
陆小乙如是想着,跟着爹娘的步伐移动到柜台前。
有几户买布的人家朝陆家人点头致意。看穿衣打扮跟陆家人相仿,故而相互友好的招呼对方。
陆家人善意的回礼,然后被琳琅满目的布匹吸引住了,果真如祁风所讲花色齐全种类繁多,不论富人穷人贵人贱人只要一脚踏进店铺皆能满意而归。
只见柜台前整齐的码放着各色布料,柜台后的货架上也堆叠的满满当当,更让陆小乙惊奇的是,布匹的颜色堆叠也极具美感。冷色暖色分开放置,虽不像现代色谱那么精准,但冷暖渐变也做的极有分寸。不突兀不跳月兑。给人眼睛一种舒服之感,视觉舒服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购买欲也嗖嗖往上涨。
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早已激动的围上去,模模这匹。瞅瞅那匹。你觉得葱绿好。我觉得冬瓜绿好,她又喜欢苔藓绿;你觉得枣红好,我觉得石榴红好。她又喜欢桔子红;你觉得鹅黄好,我觉得小鸡黄好,她又喜欢丝瓜花黄。婆媳三人各抒己见争论纷纷,那管你是婆母还是儿媳或者妯娌,只挑自己喜欢的。一问价觉得贵了,又放下继续挑,柜台里的伙计一直笑眯眯的,很耐心的提供咨询服务。
小丁也兴致盎然的学着挑选,小庚是看稀奇,见模哪匹布他也跟着模。
陆小乙感慨万千,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天生对美的追求,总是最执着最专注的,在能力允许范围内,大约最喜欢说的三个字就是买买买!
是的,能力范围内,几个女人在挑选能力范围内自己最心仪的布匹。
而男人们则表现出这方面的无感,陆忠第一次见娘和如此激动,不禁捏了捏钱袋子里的银两,忧心结账时银钱不够又将如何是好!想起他第一次买布的时候,冒冒然然去了城里最大的福喜布庄,那里的伙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一看他穿着棉布旧衣便开始鼻孔里喷气,最后买了布,掏了钱还受了气。他后来买布便不再去福喜布庄,直接在一些小布庄购买,虽然价钱贵点但不受白眼心情好,花钱不就图个花高兴吗?谁愿意花钱买气受!
陆忠对挑布料没兴趣,祁风和余粮也同然,恰巧老何往这边看来,如何看不出三个男人的窘迫,笑着上前对陆忠道:“几位可以到一旁稍作歇息。”
才发现临窗的位置摆有几把椅子和方几,陆忠谢过老何,带余粮和祁风坐下,马上有小伙计给他们倒茶,果然服务很周到呢!
祁风长叹一声:“生平第一次知道买布比押镖还累!”
余粮笑着不,陆忠道:“别说是你,就是我也第一次觉得买布是件累人的差事。”
陆小乙走坐下,接陆忠的话道:“爹,咱家的布都是你买的,你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呢?”
陆忠瞅了一眼争论的正起劲的三个女人,深有感触道:“往些年买布,我都去一些小布庄,一是没有这么多颜色样式可供挑选,二是伙计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多问几次就烦了,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人不舒服,我只有快快买了走人。”
陆小乙立即领悟过来,笑道:“哦,我明白了,难怪咱家衣服年年都那几种色,原来是爹怕麻烦没有用心挑选啊!”
陆忠被女儿说中心思,嘿嘿笑道:“你知道就行了别在你娘跟前说,省的又来叨叨我,她已经为布料花色的事抱怨很多次了。”
陆小乙嘻笑着点头,其实心里对她爹的眼光还是赞同的,瞧瞧今天这身新衣,浅蓝粉红水红全是适合小姑娘的艳丽色彩,回家翻翻衣柜这些年的旧衣仍然是这几种色彩,再看她娘的穿衣风格,一色的淡青湖绿,她爹以深蓝玄色为主,小庚就多彩一些,确切的说是集一家之长,爹娘们的衣服改一改都给他穿,他可高兴了。
在喝了三盏茶后,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终于挑好了布,陆婆子挑了深栗色和老竹绿,王冬梅挑了灰蓝和柳黄,玉兰挑的就多了,给陆忠挑了蓝灰色,给小乙小丁挑了水绿和丁香色,给余粮挑了鸭暖青,给小庚啥也没挑,们的旧衣改改还能穿。
虽然都是极普通的棉布,算下来银钱也不少。陆忠要掏钱,陆婆子一把按住他的手,激动道:“别着急别着急。”又朝不远处的老何道:“大兄弟,过来一下,来!”
老何笑眯眯的上前,陆婆子道:“大兄弟,你看咱们买这么多布,银钱是不是能少点?”
老何温和道:“请稍等。”转头问伙计总价,又看了看陆家女人挑选的布料,笑道:“老好眼光。挑的都是今年的新花色。”
陆婆子笑得很得意。看老何愈发顺眼了。
老何继续道:“是这样的,你若挑其它旧款花色,我能给你便宜一层,可这新花色进价就贵。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要不这样吧。送你三尺麻布怎样?”
陆婆子一听送三尺麻布,顿时乐开了花,催促陆忠道:“还等着干啥?赶紧付钱。”又小声道:“付了钱赶紧走。谨防他变卦!”陆婆子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众人都听到了,小庚无感,小丁捂嘴笑,陆小乙则装傻装天真,祁风后退三尺跟陆婆子划清界线,其余人等都脸色尴尬,不好意思看老何和柜台内的活计!
老何笑了笑吩咐伙计把布匹包好,陆忠付钱后,陆婆子赶紧把布匹抱到自己怀里,嚷嚷着赶紧走人,陆忠拱手跟老何告辞,老何微笑着送陆家众人出门。
陆家人出门没走两步,便跟几位锦衣少年错身而过,很快,一位少年郎追了出来,大声道:“诸位请留步,请留步!”
陆家人纷纷回头,茫然的盯着来人,陆小乙看来者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是谁,少年郎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陆小乙便想起来了,这是年前卖梅花馒头时,订货的何家少爷。
可惜何家少爷印象里她是小少年的装扮,完全没有认出她来,他认出了当时一同前往的余粮,至于后来送货的陆忠,也是跟何宅家仆接触,跟少年郎没有打过照面。
陆忠疑惑道:“请问你是?”
何家少爷很有礼貌的跟陆忠拱手行礼,然后朝余粮道:“梅花馒头,记得吗?当时你跟一个小少年去过我家。”
何家少爷这么一说,余粮想起他来,连带陆忠也变得和蔼起来。
何家少爷笑问:“怎么不做梅花馒头呢?年前送了几次后来便停了,我娘想起来还催我在城里寻过几回,可惜买不上了。”
余粮介绍陆忠给他,“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梅花馒头是这位叔蒸了卖的,你可以向他询问。”
何家少爷欣喜的望向陆忠,“不知这位叔怎么称呼,年前送货都是福伯跟你接触,也没细问你何时才能再供货。”
陆忠如今的重心都在烤饼上,梅花馒头只是年前小乙临时捣鼓出来的,赚些过年钱罢了,此时被何家少爷问及也说不清,扭头问小乙,“小乙,咱家的梅花馒头还做吗?”。
何家少爷顺着陆忠的眼光看向陆小乙,智商明显高过祁风,祁风当初看陆小乙眼熟,硬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家少爷指着陆小乙惊喜道:“啊!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少年吧!呵呵非礼勿视,刚才没敢看你,一时没认出你来。”
陆小乙夸赞道:“少爷好眼光,在下正是当初的小少年。”
何家少爷不禁瞟向小乙身边的小丁,脸颊顿时红红的,急急说道:“咱别站着,请进店细谈。”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这何氏布庄定是他家的产业。
祁风貌似对比他还俊朗有礼的何家少爷不喜欢,直言道:“我们刚出来就不进去了,陆家叔叔还着急回村呢,你有话就直说呗!”
陆婆子抱着布匹也嚷嚷着坚决不进店了,生怕店家把送的三尺麻布要回去。
何家少爷笑道:“好吧,我就长话短说,想问问你家何时再蒸梅花馒头,我娘觉得那花馅儿味道很好,后来从点心坊买了些花馅儿,可蒸出来的梅花馒头却没有你家的味儿,特别是她胃口不好的时候,老念叨你家的梅花馒头呢!”
陆家如今主力做烤饼,蒸馒头毕竟太费时费力,交由镖局众人现场蒸制也不现实,想到何氏布庄生意不错,待人也极和善,陆小乙有心卖他个好,便对何家少爷道:“实不相瞒,咱家如今只做烤饼卖,不再做梅花馒头。”
何家少爷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微笑着。
陆小乙又道:“我可以提供花馅儿给你,你只需交代后厨加上糖霜蒸制即可,咱家的梅花馒头除了花馅儿特殊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何家少爷激动的拱手致谢,并承诺按馒头价算钱。
陆小乙道:“一点花馅儿而已不用算钱。”随后把取花馅的地点约在祁山镖局,不,如今改叫祁山商铺,联系人当然是祁风了。
祁风哼了一声,催促道:“啰嗦完了就走吧,时候不早了,还要送你们回村呢!”
何家少爷跟陆家人告辞,眼神快快的看了小丁一眼,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