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忠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除开一旁专心玩刀鞘的小庚外,其余三人表情各异。
先说余粮,此时此刻心跳如擂鼓,忠叔能当着祁叔的面郑重其事的说出来,表示他心意已决,且坚持初衷,愿意把小乙许给他,对他来说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是一颗超级甜蜜的定心丸,副作用就是心会疯狂猛烈的跳动,脑袋也如同除夕夜的烟火,炸开一片绚丽的色彩,美得让人眩晕。
再说祁山,内心还是遗憾的,尽管酒早醒了,可刚才还是借着烈酒的余劲儿一口气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也不是真的莽撞行事,他也是有自己的思量,毕竟陆忠是个男人,是陆家的主心骨,当着他的面随口提一下,他若有意最好,他若无意就当是酒后失言,他只需打着哈哈把此事揭过,总比请媒婆上门郑重的向陆家人提亲好吧,太正式的场合一旦说不合,会比现在尴尬——百倍!
祁山暗叹道:哎!可惜了哇!这么会做饭的儿媳妇错失了,这么会做饭的亲家结不成,往后蹭饭还要另找借口。
祁风若是知道他爹的想法,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爹叫嚷:“婚姻大事,你竟是为了蹭吃喝?你是不是我亲爹?”
当然,祁风不可能知道祁山的想法,他此刻沉浸在陆忠那句小乙已经定下的话语中,脑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总感觉一半脑袋是面粉。一半脑袋是清水,他摇头晃脑反而让整个脑子浆糊一团,他需要有人帮他捋一捋,这人便是余粮。
祁风凑,小声道:“粮子,你说谁这么倒霉娶个假小子回家?”
余粮很想斩钉截铁的说:我!但陆忠未指名,他也不能莽撞提说,笑着对祁风道:“假小子又不是真小子!”
祁风疑惑:“这有区别吗?”。
肯定有区别啊,区别还大了!余粮对祁风的思考方式很熟悉,也不跟他多解释。只道:“小乙是你的好。你应该恭喜她才对!”
祁风拍拍余粮的肩,“那是肯定的,我不得不为那个倒霉蛋捏把汗,他往后若欺负假小子。我第一个不饶他!”说完双手捏拳。指关节咔咔作响。“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余粮心道:“你打得过吗?”。嘴上却露笑,对祁风道了声:“好!”
陆忠说完一直没做声,心想若是祁山再继续问小乙定的是谁。他会当面说是余粮,毕竟祁山也算是余粮走的最近的长辈了,跟他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
谁想祁山却不往下问了,而是拍着脑门哈哈大笑,“瞧我,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哈哈!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呀!陆老弟莫要介意,咱两家亲家不成仁义在嘛!”
祁山能这样说最好不过,陆忠乐呵呵的点头,当这事没提过,两人说起商铺上的其他事来。
此时的陆小乙还在灶房里帮玉兰搭手烙韭菜盒子呢!完全不知前院的事。
小丁一人顾着两口锅,还好都不需旺火,韭菜盒子要小火慢烙,绿豆小粥也要小火慢熬,铁锅里已经溢出浓浓的粥香,细听会有咕嘟咕嘟的声响,揭开锅会看见粥面上吐着粥泡儿。
玉兰把粥搅了搅,道:“小丁,粥锅不用烧火了。”小丁哦了一声,认真照看着烙韭菜盒子的火苗。
中午荤腥太多,晚饭主要以清淡为主,绿豆小粥、韭菜盒子、酸萝卜丝和盐煮花生,吃罢晚饭,天已黑。
陆忠安排祁山父子在儿女住的卧房歇息,祁风急道:“我不跟他睡,他打起呼噜来跟响雷似得,吵的人睡不着!”
祁山一巴掌拍到的后脑勺上,吼他:“你睡不着?你头一挨枕头就能睡死!”
“我也是被你逼的,我要不趁早睡一会儿,等到你呼噜越来越响,我就别想睡了!”
祁山也知自己呼噜打得响,对他不满的不止祁风一人,连许武和张铁牛都受不了,可他嘴上却不服输,又跟祁风争执起来!
祁风朝余粮眨眼,余粮道:“祁叔,就让风子跟我去吧!”
祁山大手一挥,“我也去!”他也担心呼噜太响吵着陆家人。
祁风又不干了,“那你去粮子家住,我跟粮子住这儿!”
祁山怒目圆瞪,“你小子找打是不?”
陆忠劝说也没用,祁山打定主意把祁风带去余家住,临走时祁风苦着脸对小乙道:“把你那两对绒花借我用用!”
“不是在你那儿吗?”。陆小乙睡觉起来就没见绒花,小丁哦哦两声,跑去隔壁屋子找来,原来是祁风随手丢在一处,被她收起来了。
雨后的夜空越发晴朗高远,忽明忽暗的星子散落在天幕上,如洒落的宝石,美的诱人采摘却又遥不可及。一轮凸月从东边山头升上来,天地间清亮一片,虽不及满月的光辉,也惊得几只雀儿拍翅高飞。
陆忠相送被祁山婉拒,说是三个会武之人夜行最是安全!陆小乙暗忖,我爹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你吓着村里人。
祁山也不要风灯,吹嘘习武之人夜视能力超强,这么一截路嘛,闭着眼睛都能走,更不要木屐,说是习武之人身轻如燕,这么一截路嘛,一点泥泞也不会沾身。
陆忠苦笑着把三人送出院门,还好月色清亮,大雨后的路面因行人少,并不显泥泞。
当晚,陆忠把祁山提亲的事跟玉兰说罢,笑道:“祁哥这人外粗内细,这事做得也太冒失了,想来是酒未全醒吧!”
玉兰横他一眼,“你真当他是醉话啊,他这是向你探口风呢,依我看他心仪的是咱家小乙,小丁毕竟年岁差太多,他不见得愿意祁风多等两年!”
“让我说风子那孩子挺不错,虽然性子跳月兑点但心眼不坏,磨几年等性子再沉稳点就更好了!”陆忠对祁风印象好,也是在镖局外试卖那月观察所得。
玉兰笑道:“你看还看上瘾了!”
陆忠挠头嘿嘿笑,“我也就这么想想,你说的对,两孩子年纪差的有些大,真要让祁风等咱小丁长大,八成又成了镖局的老光棍了!”
玉兰却道:“我前次问过粮子,他说祁风跟他同一年的,他是年中,风子是年尾,如此算来风子也比咱小丁大七岁,常言道:宁找老不找小,祁家有心等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算了,祁哥没有再提,这事咱也别提了,咱女儿啥都好,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吗?你也别再想了,早点歇下吧,你今天整治饭菜够辛苦的。”陆忠说完起身吹灯,悉悉索索掀被歇下。
第二天一早,红艳艳的太阳就冲破朝霞跃上东边的山头,整个村子顿时被金红的光芒笼罩,那些被雨打风吹去的秋叶早已埋入泥泞之中,独剩下湿哒哒黑黢黢的枝干,在秋日的清晨独自沐浴阳光。
陆忠去余家把祁山等人接,陆小乙眼尖瞧见祁山的手肘和小腿位置有大片的脏污,看样子是泥水弄脏的。
莫不是路上摔跤了?不是说习武之人夜视能力超强且身轻如燕吗?
陆小乙故意道:“祁叔,你衣服上有泥印儿,昨晚摔跤了吗?”。
祁山哈哈大笑,“久走夜路必碰鬼,昨晚一个不慎被小鬼儿推了一掌,摔泥泞里去了。”说完,抬起手肘继续搓弄衣袖上的污渍。
“爹,你别吓人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溜倒的。”祁风不厚道的笑起来,“你也别搓了,搓也没用,等换一身新的吧!”
陆忠道:“祁哥若不嫌弃,我给你拿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祁山摆手,“你的衣服小了,我穿不了。”陆忠只好作罢。
早饭后,祁家父子也不着急回城,一来道路泥泞不好行车,二来车厢空空,等着烤饼呢!两相合计,父子俩决定再走。陆忠本想趁着天晴去地里抢收粮食的,但祁山父子不走,他只得留下陪客,尽地主之谊。
余粮知道陆忠忧心地里的粮食,主动道:“忠叔,你陪祁叔,我去地里掰苞米。”
祁风也要跟去,祁山大嗓门道:“陆老弟太界外,没把我当自己人啊!地里有活就直说嘛!我也是农人出身,秋收时候是啥心情我还是懂的,啥也不说了,走,我帮你去!”
于是乎,祁风父子和陆忠余粮这对准翁婿牵马牵驴去了庄稼地,人多就是力量大,一会儿驴驮回两筐,一会儿马驮回两筐,黄灿灿的苞米眼可见的堆满了院子。
玉兰高兴极了,她因身子不便不能帮忙秋收,先前愁陆忠一人忙不,幸好有余粮帮手,秋收总算及时跟上了,昨天又来一场大雨,地里的苞米都淋了水,不赶紧掰回家晾干,很快就会长芽。
这下好了,有祁山父子搭手,地里的剩余的苞米就能全收回来。
犒赏他们的当然是一顿丰盛的吃食,连着几天吃好的,孩子们都很兴奋,尤其是小庚,小小的人儿在厅堂里学兔子跳,嘴里嚷嚷着过年了过年了。
有好吃食又免不了喝酒,陆忠陪着他们慢慢喝,玉兰则带着两个女儿以及三个帮忙的妇人快快的烤饼,等到两坑饼烤好,男人们也酒足饭饱了,于是装车走人自不用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