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做好,陆小乙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回锅肉,浑身油腻腻的,幸好穿了身旧衣,头发却不能幸免,透着一股油腻腻的回锅肉味儿。
陆小乙觉得油腻,祁山众人却觉得美味,闻着味儿已经坐不住了。
祁山高声道:“开饭吧!早点吃了去看灯会。”
许武说:“当家的,风子和粮子还没回来,咱再等一等。”
“不等了,给他两留一碗肉就行!”祁山说到肉已经开始咽口水了,对陆忠陆勇道:“家中无女眷接待,劳烦两位老弟给两位弟媳陪个罪,让小鱼儿小虾儿帮着给两位弟媳分些饭菜,招待不周多多担待!”
陆忠拱手道:“祁哥多虑了。”
祁山对许武嚷道:“你去灶房说一声,让铁牛准备开饭!”
这时,祁风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爹,你又要吃独食?()”
祁山道:“脸皮厚吃的够,脸皮薄吃不着。”刚说完,见祁风余粮和另一个少年郎进来,此少年郎约莫十四五岁,穿一身天青色锦衣,长得俊朗端方,举手投足更是斯文有礼。
祁山眼睛眯了眯,对新来的少年暗中评定一番,才笑着问:“这位是?”
余粮拱手给祁山介绍道:“祁叔,这是大通街何府的三少爷,因跟忠叔以前有些生意上的来往,也算熟识之人,刚才在西大街灯会上遇到,我和风子便邀请他过来了。”余粮说是邀请。其实是何家少爷看见他和祁风在一起,顿时眼睛都亮了,主动上来套近乎,尤其是得知陆家人也来了,更是不依不饶要跟来,说是跟陆家人商量花馅儿的事,余粮只好带他来了。
余粮又对何家少爷道:“这位是祁山商铺的当家人,你可以叫他祁叔!”
何家少爷拱手行礼,恭敬道:“祁叔好,晚辈姓何名思源。冒昧前来。还望祁叔见谅。”
祁山一贯好客,哈哈笑道:“欢迎欢迎,里面请!”
祁风大大咧咧的走到何思源身边,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我爹是个特豪爽的人!你只管来。不用买什么见面礼。”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何思源又羞愧起来,又对祁山行礼致歉:“初次登门两手空空,祁叔勿怪!”
祁山横了祁风一眼责怪他话多。转而又笑着扶一下何思源,“无妨无妨,祁叔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客套,你不必介意!里面请里面请!”
进到厅堂内,余粮又把何思源引荐给陆忠和陆勇,何思源一一行礼,斯斯文文的模样博得众人好感。
许武从灶房出来,对祁山道:“当家的,饭菜快上桌了,你们先入座,我去拿酒!”
一提到吃,祁山愈发干脆利索,大手一挥,“走,吃肉喝酒去!”
男人们刚入座,张铁牛就端着大盆回锅肉过来,然后是一盆红烧肉,外加两盘素菜。陆小乙和小丁则端着两盘肉菜和两盘素菜去东屋客房。
玉兰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笑道:“不错不错,你俩能整治出这几个菜已经很不错了。”
王冬梅夸赞道:“大嫂你太谦虚了,哪里是不错啊,应该说很能干!”
小丁被夸奖,笑得可欢喜了,激动的让玉兰和王冬梅尝尝味。
玉兰觉得回锅肉很香,问小乙:“这菜是何做法?你从哪里学的?”
陆小乙炒肉时就想好了应对之词,“去年夏天跟爹来镖局谈事,帮着做了一顿饭,当时风哥已经把肉煮熟,我见灶房里有半坛辣椒酱,炒肉时候便加了些,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玉兰笑道:“今年咱多种点辣椒,也学着做点辣椒酱,炒肉时放一些挺好吃的。”
王冬梅也赞同,两人就着怎样做辣椒酱商量起来。
陆小乙抬手闻了闻衣袖,好浓一股油味,加之做饭劳累,瘫坐在凳上胃口全无,又恐玉兰担忧,举筷夹几个素菜入嘴,又添了些米饭慢慢吃下。
吃罢饭菜,杯盘碗盏都是许武和张铁牛收拾的,天色欲昏,众人都群情激奋,因为要出发去看灯会了。
玉兰让小乙小丁换上新衣,又叮嘱一番,然后又对王冬梅道:“三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王冬梅笑着保证:“放心吧大嫂,我保管把她仨照看好。”
“你帮我看好小乙小丁就行,小庚让他爹顶着。”又问:“顶在肩头安全吗?会不会被挤掉?要不小庚就别去了,留下来陪娘。”
小庚嘴撅得能栓绳了,满脸写着不情愿。
陆忠进屋来,小庚亦步亦趋的跟着,玉兰又给陆忠交代一番,才放几人出去。
陆小乙到现在才发现多了一人,仔细一瞅认出是何家少爷,也不知是几时来的。
何思源见到俩眼睛又亮了,元宝唇笑开露出两个小虎牙,主动上前致谢道:“多谢姑娘前次给的花馅儿,我娘吃着挺好,再三交代我当面道谢,还嘱托我告知姑娘,往后有多的花馅儿尽管往何府送些,哦不,我亲自来取即可。”
陆小乙客气道:“不用谢,往后给你家多做些便是。”
何思源又谢了几句,然后站在陆家小旁边,竟不往男人堆里去。
祁风嚷道:“小老虎,站过来呀!”何思源才慢吞吞的走到祁风身边,祁风道:“好了,你的事我帮完了,你可以走了,别耽误我们看灯会。”
何思源脸色一红,语气带着几分祈求,“风哥,你们要去看灯会,我要去西大街,正好顺路,你带我一起走吧!”
祁风眯眼看他,终是点头。又朝屋里的祁山喊道:“爹,你收拾好了吗?就等你一个了。”
“催命鬼儿!”祁山抱怨着从西屋出来,好家伙,打扮的跟相亲似的,竟是一身枣色锦衣,垂坠丝滑的面料若是穿在温文尔雅的翩翩身上,也算锦衣配美男了,可穿在粗犷遒劲的祁山身上,就有些怪异。
祁山自我感觉良好,捋着袖口哈哈笑道:“这身真带劲!”
陆小乙好奇道:“祁叔。这是你几时做的新衣?”
“今年的新年新衣呀!咋样?小鱼儿也觉得好?哈哈。下次带你爹也去做一身,穿上真带劲!”
陆忠赶紧摆手,“祁哥,我是粗人。习惯穿棉麻。穿好衣会不自在。”
“习惯就好。”祁山大大咧咧走过来。对祁风道:“咋不把马车牵过来。”
“爹,咱不坐马车,咱走着去。西大街离此不远。”
余粮也站出来说道:“祁叔,看灯会的人太多,驾车会堵,没有走路方便。”
“那就走路!”祁山看了看众人,安排道:“陆忠老弟,你负责照看你家小儿,顶肩头也行抱怀里也罢,你自己看着办!陆勇老弟,你负责照看你,牵着也行搂着也罢,只要别把弄丢了!”王冬梅唰的红了脸,连陆勇都有些羞赧。
祁山又嘀咕道:“娶个不容易啊!丢了怪可惜的。”此言立即得到许武和张铁牛的一致支持,陆勇夫妻二人更不好意思了。
祁山又指着余粮和祁风道:“你两负责看住小鱼儿和小虾儿,最好是一人盯一个,许武铁牛二人护住前面,遇到拥堵和混乱赶紧回防,我负责后面。你们要随时听我号令,万一发生慌乱都不要惊慌,只要管住眼前人就好,万一被挤散,更不要惊慌,到西大街最把头的何氏布庄等着,那布庄伙计还行,不会随便赶人。”
祁山毕竟是老镖师了,这种人盯人的安排还算合理,尤其是那种人多车多的场合,一旦发生慌乱,每一个弱势人员旁边都有一个强人护着,效果会更好。
何思源激动道:“祁叔,我护着谁?”
祁山上下打量他几眼,“我护着你吧!”
何思源不服,晒了晒臂肌和拳头,显示自己有保护人的资本。祁山也晒出臂肌和拳头,一副得意模样。
何思源被打击了,低头不言语。
祁山哈哈大笑,问道:“今儿个心情好,免费送你一程!说吧,护送到哪儿?”
祁风道:“爹,何氏布庄就是小老虎家开的,咱顺路把他送!”
“行,出发!”
于是一行人按祁山的安排出发了,许武张铁牛走前面,紧接着是顶小庚的陆忠、护的陆勇、小乙小丁随后跟上,余粮和祁风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何思源也紧跟在小丁后面,祁山则走最后。
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都成群结队往西大街走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儿凑团儿,一路上说说笑笑,难掩激动愉悦的心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沿街的红灯次第亮起来,街道沐浴在红红朦朦的灯光中。
有大户人家的马车出行,少则两三辆,多则六七辆,由马夫牵着缓缓行进,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车轴吱吱呀呀响。陆小乙侧头看,微光中依稀能见马车的奢华,想到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可惜车帘紧闭,瞧不见蛾儿雪柳,也看不见黄金缕,只听得车厢内笑语盈盈,随着一阵暗香而去。
车队阵势浩大,行人自动自发的避让到街道两侧,避让的同时,或轻或重发出一些艳羡的声音。
宝马雕车缓缓向前驶去,从后面看车厢好像一个盒子,不,像一个笼子,一个华美的笼子,而笼中人,好比囚笼中的鸟。而车厢外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车中人是鸟,车外人也是鸟,唯一的区别是鸟笼不同而已,有人在金丝小笼里,有人在木质小笼里,有人在竹笼里,有人在铁笼里,还有人在满山大网里,既然都在樊笼里,谁也同情不了谁,谁也不用艳羡谁。
陆小乙如是想着,也不再去看那结队驶过的豪华马车,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临近西大街越拥挤。管你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还是小门小户的驴车,到这里都一律平等,想进去?不好意思,都下来走路吧!不能轻易示人的闺阁劳烦你多戴几层面纱,或者多带几个仆从,再或者在某地势好的楼上定一个包厢,若是嫌麻烦,自家庭院办一个小型灯会也是可以的嘛。
可是,小灯会哪有大灯会华美,小庭院哪有大街道热闹,而且,古代的元宵节可是很热闹的,会趁夜放千树烟火,会出现烟火如星如雨的华美胜景,会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还会一夜鱼龙舞,会有人约在黄昏后,也有人泪湿春衫袖……
正所谓: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小门小户如此,高门大户亦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