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祁山高声重复道:“人多!各自看紧眼前人啊!挤散了也别慌,一会儿何氏布庄汇合!”
陆小乙个头不高,看不到人头攒动的场景,只感觉四周都是人墙,不由一阵紧张,默默把小丁牵的紧紧的。
这时,余粮往她身边靠近了许多,默默的把她护在身旁。
旁边的祁风也往里靠,何思源挤到祁风与小丁之间,笑着对祁风道:“风哥,你照顾我和小虾儿吧!”何思源不知小丁姓名,听祁山喊她小虾儿,他也跟着这样喊。
祁风横他一眼,“找我爹去,你不归我管!”
何思源听而不闻,朝小丁笑一笑,“你叫小虾儿吧?我叫何思源,很高兴认识你。”
小丁摇头,乖巧道:“我不叫小虾儿,我叫陆小丁。”
祁风把何思源扯住,“去去!跟着我爹去,你归他看管,咱不能乱了安排!”
何思源回头瞅一眼祁山,“祁叔就在我后面,能顾着我。”
祁山也大嗓门吼道:“好好走路,看着点脚下,有我在不用怕。”
人群缓缓向前,终于到了灯会的主办街道西大街。
此时的西大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简直是灯的世界、光的海洋。有鱼灯虎灯兔子灯,还有梅灯菊等荷花灯,有字灯瓶灯牌楼灯,还有圆灯方灯五角灯,寿星福星八仙灯更是少不了,真是种类繁多目不暇接啊!
陆小乙已经被各式精美的花灯震慑住了。这种纯手工制作的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色彩搭配上,都体现出古代劳动人民丰富的智慧和创造力,极具文化传统和时代特色。
伴随看花灯的,还有猜字谜。有些商铺外的花灯下挂着灯谜牌子,上面写着谜面,已经围满了猜灯谜的人,若是有猜中的,店家会提供一样小礼品,然后把猜中的灯谜牌子取下。也有不提供礼品的商铺。他们把谜面写在花灯上。供人们反复猜玩。
喧闹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想来猜中字谜的人不少呢,随着欢呼声越大,人群越发拥挤。都卯足了劲往热闹处挤。
众人越挤越靠近。陆小乙趁着人多默默的牵住余粮的手。自己的手冰凉小巧,余粮的手温暖厚实,余粮朝她看来。黑眼睛映着灯火,闪亮如星,陆小乙报之一笑。
余粮羞臊的扭过头去,藏在衣袖下的大手紧紧的握住那只凉凉的略微粗糙的小手,小小的软软的,像是家中小狸花的肉爪儿。
许武和张铁牛在前面带队,实际上是负责开道的,有了他们的确轻松许多,也倍有安全感。
几人挤到左侧一处大酒楼下,酒楼阔气,上下两层都挂满了各式彩灯,门口还扎了一个大大的财神灯组,中间的红衣财神手托金银珠宝,脚下散落着大金元宝,两边的散财童子也在阔气的送财,红亮的烛光从内部透射出来,显得金元宝熠熠生辉,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
不远处又传来欢呼声,许武和张铁牛又开始开路,引领众人往热闹处去。
余粮以前在城里住时,每年都要跟祁风溜到西大街看灯会,回村这几年一直没来看过,如今故地重游、故景重看,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和遗憾,有些后悔当年只顾贪玩没有陪爹娘好好过一个元宵,更遗憾当年在花灯里徘徊没有给爹娘买过一个花灯,很多很多的遗憾涌上心头,让人心思愁苦。
陆小乙抬头,见余粮盯着一个寿星灯眼光迷离,脸上有几分悲戚,不由用小手指扣扣他的手心,余粮回神看过来,微笑道:“想起我爹娘了。”
陆小乙抬头望天,示意余粮看,只见深邃的天幕上有月有星还有灯,“听说把心里话说给天灯,天灯会捎给故去的亲人,粮哥,你一会儿也放一盏天灯吧!把你心底想说的统统说出来。”
余粮点头,捏了捏小乙的手,“咱两一起放。”
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点头应承。
张铁牛个子高看得远,指着远处的一丛花灯嚷道:“那边是鱼跃龙门灯,看不看?”
小庚骑在陆忠肩头,激动的响应:“要看!要看!”这小子一晚上就没消停过,虽然看灯心切,也担心被人挤掉,紧紧的抱着陆忠的头。
何思源正笑眯眯的跟小丁讲这些花灯的由来,小丁听的欢心,不知不觉挣月兑小乙的手,指着不同的彩灯问何思源。
何思源年年都看灯会,这些彩灯早已如数家珍,耐心的讲解着,时而借着璀璨的灯火,偷看一眼小丁,总觉她眉目雅致,容颜秀美,比最美的花灯还美。
听张铁牛说鱼跃龙门灯,何思源又绘声绘色的讲起鱼跃龙门的传说来,小丁听得津津有味。
祁风对听故事没兴趣,对看彩灯也没兴趣,他只对拥挤的人群中专干扒窃之事的人有兴趣。周遭只要出现扒手,他便会趁乱给他一脚,抑或是推他一掌,那些扒手都是心虚之人,一旦被人警告,吓得赶紧挤到别处去了。
几人正在往鱼跃龙门灯挤去,不料前方有人高嚷着走水了,如晴空一声炸雷,拥挤的人群迅速慌乱起来,人往往在意识到危险时,本能会选择奔跑、逃生,会因为恐惧而慌不择路,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一瞬间尖叫声、呼喊声、哭声、求救声、此起彼伏,奔跑的、闪躲的、撞一起的、倒地的、数不胜数。
两边的商铺有的速度抬出水桶把门前的花灯扑灭,然后紧闭铺门,透过一扇小窗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有的商铺掌柜伙计则吓得跟其它人一起往外跑。
许武和张铁牛反应迅速,赶紧后退护住身后几人。双臂展开格挡拥挤慌乱的人群。
祁山也大跨步上前,指挥道:“左边,如意当铺旁边有个小巷子。”
许武和张铁牛赶紧往左边开路,奈何人多又乱,两人被挤的乱了阵型,祁山急的上前帮着开路,大喝道:“跟上!”
余粮紧紧拉住小乙,生怕她被人群挤散,陆忠也把小庚抱在怀里,陆勇牵着王冬梅。祁风见一个扒手正趁乱明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等他回头保护小丁时,发现拥挤的人群已经把他和小丁、何思源隔开了。
祁风吓得赶紧往他俩身边挤,奈何人群如潮。等他挤。小丁和何思源已经不见踪迹。
祁风彻底傻了。只觉头嗡嗡作响,各种声响像是耳畔的幻听,忽近忽远;只觉眼睛模糊起来。眼前慌乱的人都扭曲成不同的线条,看不真切!他不停的晃动脑袋,不停的搓揉眼睛,不停的跳着高喊小丁的名字,不停的把挡道的人推开,四周都是人头,根本知两人被挤到何处去了。
陆小乙等人在祁山的带领下,终于挤到如意当铺门前,旁边的小巷子很窄,不是街道,而是两栋房屋间的小间隔。小巷子口被一方木栅栏格挡,平日里是静止通行的。
张铁牛大喝道:“闪开!”冲对着栅栏上的木栓一踹,可怜的栅栏整体向后倒去。
众人都闪进小巷子里,发现少了三人,祁山直觉不好,骂道:“这个兔崽子!”
陆小乙也吓住了,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意,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后悔跟来看灯会,后悔没有一直牵着小丁的手,后悔重心都偏向余粮忽略了小丁,更后悔让祁风这个二货来照看小丁,有很多很多的后悔,说不出口,却滑出两行清泪扑簌簌往下流。
这是古代,这是踩踏现场,也是走水现场,一个娇娇小小乖乖巧巧的十岁小姑娘,一旦被人挤倒在地,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被人强行拐去,迎接小丁将是不堪的命运。若是祁风在她身边还好些,若是那个何思源在身旁,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富家少年郎,如何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护住小丁周全?尤其是这样的危急关头,又怎能保证他不自顾自逃命去。
陆小乙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陆忠把小庚交给陆勇抱着,“我去找!”
余粮也着急道:“我也去!”其他几人也嚷嚷着要去寻人。
祁山尽管心里没底,还是尽量安抚,“不急不急,风儿跟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然后对许、张二人道:“看火光走水并不严重,许武你带他们从小巷子穿,先回商铺去。”
陆小乙急道:“不,不能先回商铺,咱们去何氏布庄等,不把小丁找到,回去不能跟我娘交代。”
“那好,事不宜迟,许武和陆勇负责这边,铁牛和陆老弟跟我走,一会何氏布庄汇合!”祁山说完带人冲入拥挤的人群。
小庚也反应过来,哇哇大哭起来,嚷嚷着要二姐,陆勇抱着他轻声的哄着。
陆小乙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好害怕小丁丢了,不敢去想她娘知道后会怎样,余粮默默的牵着她,一直没有松开,直到王冬梅走过来,把小乙圈在怀里,余粮才轻轻的松开手。
陆小乙哽咽道:“小婶,小丁丢了。”
王冬梅安抚她:“别怕,小丁机灵着呢!再者,那何家少爷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有他在小丁身边不会有事的。”
陆小乙心头又燃起一簇希望之火,祈祷何思源能把小丁安全的带出去。转念又想到何思源势单力薄,根本抵挡不住惊慌的人群,陆小乙心底那簇希望之火又灭下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想着、焦急着、盼望着、担忧着,木然的跟着许武穿出小巷子,来到与西大街相邻的一条小街上。几人就这样默默的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徐武又才带着他们穿回西大街往最把头的何氏布庄走去。
先前还热闹喧哗的西大街,此时凌乱不堪,那些摆在街道上的花灯被人挤倒,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人群踩踏熄灭,那些挂在高处的花灯幸免于难,依旧玲珑璀璨的悬在高处。
两边的商铺多年来积攒了丰厚的灯会经验,高处的花灯必须高挂,店铺前的花灯保持足够的距离,且铺内储备足够清水,灯会虽热闹,但命更重要。
可四面八方来看灯会的人却是盲目的,一旦引发慌乱,就会慌不择路四处逃散。
此时的西大街只留下一些伤者原地**,还有一些倒地不起伤者,也不知还有气否?有的商家派伙计出来帮扶伤者,也有人急着去请大夫,穿皂色衣衫的差役已经陆续过来,想必这次突发的恐慌事件已经引起了官员的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