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稍微恢复一点知觉时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抱着,她的头正靠在一个舒服的臂弯里,她隐约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有力的心跳声,还闻到了对方身上好闻的男性气息。
她知道是谁在抱着她了。
不,不,说好要离他远点的。
她要挣月兑开去,一定要挣月兑开去。
她想推开他,所以用力地挣扎,可他以为是自己抱的姿势不够舒服,于是又换了个姿势,但是他的手臂那么有力,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她怎么推也推不开。
在他面前,她简直是弱得不像话了。她想哭,从来没有哪一时刻像此时那样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又晕了。
不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然后听到了有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紧接着,她感觉额头上像被涂擦了什么液体,清凉清凉的,然后又感觉有一双大手温柔地帮她用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她不敢睁开眼睛,怕正好迎上他的眼光,他一定会觉得这个小姑娘冒冒失失的很傻吧?
想起这些天与他有限的接触,除了在大门口那次之外似乎每一次她都出状况,便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已经丢脸到家了,自己留给他的印象也一定很不好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莫名的焦躁,事情怎么会这样?好像又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了。
可事情一旦不由自己控制就会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头很疼,心很乱,苏善蕴忽然很想离开这里。
对,赶紧离开这里吧。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他高大的背影,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而她正躺在临窗的罗汉床上。从窗外的景致来看,这里是云鹤居隔壁那专供客人休息的宴息室。
她伸手去掀被,准备向他道声谢谢,然后回宁府去。
“你很怕我吗?”。他忽然问。
他一袭白袍,长身玉立,仿佛随时都会飘走的仙。
她颓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也不是。”她红着脸答道。
“那为何见到我会那么的慌张?”他又问。
她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想了好久,才呐呐地答道:“因为您是燕大人。”
噗嗤一声,他笑了。
“燕大人不也是人吗?”。他笑问道。
屋内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
苏善蕴也没先前那么紧张了,便继续孩子气地答道:“可是您比好多人都要厉害。”
燕锦暄转过身子来看了她一眼。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反问,眼神里却透着‘你又了解我多少呢?’的神情。
一阵脚步声传来。燕锦暄收回了看向她的视线。
燕锦暄的随从走了进来,对燕锦暄轻声地说道:“大燕寺的方丈和住持求见。”
苏善蕴不由得一愣,脑袋也立即清醒了几分。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燕锦暄说。
然后燕锦暄转头对苏善蕴说:“你的头部撞伤了,不适宜立即走动,先在这好好地躺着吧,晚上我会派人送你回宁府去。”
苏善蕴乖顺地点头。
接着又暗骂自己——为何要听他的话?
他又吩咐丫鬟去叫宋嬷嬷来照顾她,然后便走出了宴息室。
僧人来见他又是为什么事呢?他跟僧人也常有来往吗?苏善蕴在心里想,因此也就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来听隔壁间的动静。
先是几句礼貌的寒暄,接着有人说:“大燕寺建寺已五十余载,如今多处屋顶出现漏雨的情况,去年底的那场台风又把西院那三间房的墙壁和整座钟楼都给吹倒了,所以僧人们现在只好挤在东院那边的客房去住了,但如此一来客房又变得很紧张……我们今年春天拿出所有经费给全部的屋顶翻了新,又建了两座供僧人住的新房,如今还有一座倒塌的房子和一座钟楼需要经费重建,所以想请您帮忙向上头申请一下,阿弥陀佛!”
工部掌管全国土木、水利、机器制造、矿冶、纺织等官办工程,自然兴建或重修寺庙类的事情是需要向它申请的。
“行,申请书我收下了,明天我会亲自去大燕寺看一看,如果情况属实我会立即向上头请示的。”燕锦暄的声音。
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寺庙,也不过是几间简单的房子,竟然惊动工部侍郎亲自去视察,大燕寺的方丈和住持顿时受宠若惊,连连说道谢。
燕锦暄没有多说什么,把重要的事情讲完之后就送客了。
然后苏善蕴听见他让随从去看看陆那边的情况。
不一会儿那随从回报说:‘老那边的客人尚未走,但您的堂弟燕四爷来了,正在南院的客厅那边等着,说想见见您。”
“让他到这里来吧。”燕锦暄的声音。
南院的客厅正紧挨着陆的起居室,燕锦暄让他到这里来见他是不想打扰到陆吧?苏善蕴在心里想道。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很快那来人便进了云鹤居。
“堂哥,您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昨天听别人说起才知道,所以特地来看看您。”陌生的男子声。
“嗯,我回来之后一直很忙,所以也没空去你们家走走。”燕锦暄的声音。
苏善蕴不由得噗嗤一笑。他说他很忙,不是就很悠闲地侧卧着看书吗?可见是根本不打算去堂弟家吧?
然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接着他的堂弟话锋一转道:“堂哥,我听说你们工部的营缮司最近正好缺一名主事,您看我……”
燕锦暄轻咳了一声道:“你以为营缮司就这么好混的啊?”
他的堂弟笑呵呵地道:“不是还有您在吗?”。
“我用人是不讲情面只讲能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燕锦暄语气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这不是觉得我的能力也差不多了才敢来求您的吗?”。
“是吗?那你将这一百道题给做一遍吧,如果你能做对六十道我就答应帮你向上头引荐一下。”
“堂哥,没有必要这么……严肃吧?”
“锦隆,营缮司掌管皇家宫廷、陵寝、坛庙、宫府、城垣、仓库、廨宇和营房,这都是天子最常接触的地方,稍有差池都得掉脑袋的,你说我要不要严肃对待?”
“得得得,我做题就是。”
接着是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儿,燕锦隆说:“堂哥,你们招人也是要做这些考题的吗?”。
“嗯。”
又没有了声音。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燕锦隆把那卷答题给答完了,当他将答题交给燕锦暄的时候已经满头是汗。
那些题实在是太难解答了!
“你才答对了十八题,堂弟。”燕锦暄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感情。
“您没算错吧?”
“我像是会算错的人吗?”。
“这……”
“所以想进营缮司这件事就暂且不要提了,你还是呆在按察司好好地磨练几年再算吧。”
不一会儿便听到燕锦隆告辞的声音。
苏善蕴可以想象燕锦隆此时的表情。
她抬头望了望宴息室,发现在正中位置挂了一幅字画。
但见画中画着一人、一琴和一树,背景是云蒸雾罩的山林和隐约露出屋顶的房子,在图的右侧写着‘野旷江清,天高云静’的诗句,下面署名:燕锦暄。
原来这是他的画作,画得真好!苏善蕴暗暗惊叹。
陆送客走后便急急地往北院这边赶来。
她刚才已经从丫鬟那里得知苏善蕴头部撞伤的事了,因此赶忙过来看看。
见到燕锦暄时她忙问:“善蕴那丫头没啥大碍吧?她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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