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沉寂,林媒婆坐在凳上呆呆的看着桌上摆放的青玉摆件,发了许久的愣终于开口了,“你不同意我帮梅儿订的婚事?”
周侯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明了林媒婆此话的意思后,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了丝欣喜,语气里满是欢喜得到,“婉容,莫非你想通了?同意帮琬儿退婚了?我就说嘛,这种小地方出来的,怎么可以和京城里那些大家世族的公子打比呢?婉容,你放心,琬儿是我唯一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不会让她嫁得太差!”
听了周侯爷这话,林媒婆从早上冷到现在的脸终于微微笑了起来,她轻声道,“那这位姑娘呢?你可帮她订了婚?”
林媒婆指的正是站在一旁的周鄢姒,她第一眼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很是眼熟,现在想起来,竟是和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和林梅是那么的俏似。
周侯爷还以为林媒婆对周鄢姒很关心,便笑呵呵的道,“婉容,这可是我们俩的女儿,名叫鄢姒,可不是另外什么的姑娘!”
林媒婆抿着嘴轻笑了一下,眼眸里的情绪莫名,声音里微微带着些薄凉,“我问的正是姒儿的婚事,不知侯爷你给她选了门什么样的婚事?以侯爷的眼光来看,只怕姒儿的未婚夫家世应该也不错吧?”
周鄢姒脸上的笑容却是蓦地一怔,望着林媒婆的眼神也凶狠了起来。
像周家这样的大家世族里面,若是兄长姐姐眉头婚嫁的话。排在下面的晚辈自然是更加不可能婚嫁了,而周家的大小姐周鄢琬失踪了十多年,也害苦了周鄢姒。本来周侯爷就只是一介男子汉,粗心大意的,根本不会去关心周鄢姒的婚事,而后院里的那些姨娘们也与周鄢姒关系不是很好,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周侯爷面前提起她的婚事呢?
而周老夫人和周家的各个妯娌更是看周鄢姒不顺眼,根本不可能带她出去应酬什么的,没有周家各个长辈的照拂。外界又顾忌周鄢姒的养女身份,自然也不会去安远侯府主动提亲,这才导致了周鄢姒十六岁了还没有婚事。
一听到林媒婆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周侯爷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以为她接受了周鄢姒的存在,立马就笑眯眯的道,“姒儿如今还没有婚事。反正你也回来了。到时候姒儿的婚事就交给你了!”
周鄢姒的心猛地一惊,立马就看向了林媒婆,果然看到了她眼眸里暗藏的笑意。
“姒儿不仅是侯爷的养女,同时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帮她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林媒婆捏起了袖中的绣帕,捂着嘴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林媒婆不管怎么说,好歹以前也是在京城里混过的名门闺秀。像周鄢姒这种蜜里藏刀的笑面美人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不动声色的怎么就让她服帖。而且还让家里的男主子看不出破绽来,更有可能还会夸赞自己。
周鄢姒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先前还以为自己这个消失了十多年养母好糊弄好欺负,哪料林媒婆就算是在林山县这种小山窝里呆了这么多年还这么伶牙俐嘴,根本不落她下风!
周侯爷听了林媒婆这一席话果然是喜笑颜开,直夸赞自己好福气,娶了林媒婆这样大气的女子。
林媒婆听了周侯爷的夸奖,只是抿着嘴角微微一笑,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只是那双依旧澄亮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冷静,似乎毫不在意周侯爷的赞誉一般。
“那……侯爷认为,京城里有几家公子能有资格求娶我们家琬儿?”林媒婆突然开口问道,颜笑奕奕的等着周侯爷回答。
“这……若要说起来,四大国公府,五大侯府,再加上朝堂里的各个大人,再排除去那些已经娶了妻或者有了婚约的世家子弟,大概也有那么十几人!”周侯爷捋着自己的胡子微微一笑,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已经考虑了许久。
周鄢姒听了周侯爷的话,心却是越来越凉,她先前还以为周侯爷粗心大意,忘了她的婚事,可是一遇到他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态度就立马变了,这让她如何不寒心?!
林媒婆嘴角的笑意越抿越深,可是笑到最后,低垂的眼眸里却满是失望和苍凉。
“既然如此,到时候见了琬儿的未婚夫,侯爷就自己去和他提退婚的事宜吧!”林媒婆淡淡道,眼里开始有了一丝谑笑,“以侯爷的本事,这件事应该是小菜一碟才对!”
果然是应了林媒婆的话,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一年轻公子携林梅回晋州城的消息,同行的还有一名年轻美貌的少女。
再来说林梅那边,三人亦步亦趋好不容易才赶到了晋州城门口,却见一个小厮守在一辆马车前,见了林梅之后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亲切的问道,“请问,这位可是林梅林姑娘?”
林梅和王惠鸳骑在马上,还未作出回应,便听得牵着马的舒望瑾微微笑着答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这位公子,小的是安远侯府别院的管事,特奉侯爷之命来此迎接林小姐。”那小厮模样机灵,也难怪年纪轻轻便做了侯府别院的管事。
“安远侯府?”林梅蹙起了眉,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却莫名的感觉很熟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见过。
舒望瑾的表情颇为微妙,他早就知道了安远侯府和林梅的关系,可是看林梅这副天真的样子,林媒婆应该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林梅听,不然只怕现在的林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了。
那小厮见他们三人都很迟疑。便又说道,“林姑娘,令尊也在我们侯爷府上……”
“我娘也在那里?”林梅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急切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就想飞奔到那个所谓的侯府去看看自家娘亲有没有受伤,根本就没去管这个消息的真假。
舒望瑾瞥了林梅一眼,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有些不忍,便对那小厮道,“烦请这位小哥带路了。”
坐了没多久的马车,便到了一座幽静的别院前。驾车的小厮请林梅二人下了马车,舒望瑾一个人骑在马上,见此也跟着下了马。随那小厮一起进了别院。
“舒望瑾,安远侯府是什么?很大的官吗?可是……这座院子看起来好寒酸呐!”
林梅跟在舒望瑾的身后,栖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舒望瑾倒是浑不在意,神情自然的平视着前方。配合的压低了声音道。“安远侯自然是个大官,而且是世袭,子承父业,荣宠百年。四大国公府,五大侯府,而这安远侯府,更是五大侯府里面首屈一指的……权贵世家。”
说到这,舒望瑾也不知是何意。回头深深地看了林梅一眼。
“听你这么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他们家的别院为何如此偏僻简朴呢?”林梅眨了眨眼睛。四处张望,这里根本就不能和京城的舒家打比,自然是让她心里觉得差距甚大。
“这只是安远侯府在此处的别院而已,而且安远侯府向来规矩严明,从不铺张浪费,这也是他们一向做事的风格。”舒望瑾一路上都在跟林梅萧笙说着安远侯府的事情,直到那小厮引着他们到了别院的主屋处,这才作罢。
林梅疑惑的望了舒望瑾一眼,也不知他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频繁的和自己说安远侯府的事情……
进了里屋,林梅一进门便看到了林媒婆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的桌旁,单手支着下巴眺望着窗外萧瑟的风景,神情黯然,面容暗黄,看得林梅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琬儿?”
就在这时,林梅却听得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也不知在唤谁,但是声音里满是深含的思念。
“你……是?”林梅转头一看,却是一微胖发福的中年男子,双眼含泪的望着自己,连移一下眼都不舍得,生怕自己移一下眼睛眼前的这名美丽少女就会化成光影散去。
“我的女儿……琬儿!”中年男子情深意切,而他所说的那个琬儿,似乎就是林梅本人。
“娘,他是在喊我吗?”。林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似乎是认得这男子的,但是却又记不起来了,因此只能惊慌的跑到林媒婆身边,挽着林媒婆的手避开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心跳得非常迅速。
林媒婆也看到了林梅,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林梅这样问了自己,不由哑口无言,一时不知从何处讲起。
“琬儿,我是你爹啊……”那中年男子见林梅躲避自己,想上前去的时候却被舒望瑾拦住了,表情本还是不悦的,但是认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何人之后却还惊讶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望瑾微微笑了一下,拱手行了一礼,“周侯爷,许久不见了……”
周侯爷本来还绷着的脸这才舒展了开来,笑呵呵的道,“望瑾世侄,你怎么也来了?还有……你,是与我家琬儿一起过来的?”
“琬儿?莫非侯爷说的是林梅林姑娘?”舒望瑾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没错,正是这位姑娘,就是我失踪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同时也是安远侯府唯一的嫡女周鄢琬……”说着,周侯爷又看向了林梅,目光里满是慈爱。
周鄢姒站在一旁却是要气疯了,她本以为林梅已经在半路中出事了,哪想现在竟然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周侯爷自这一身脏乱的女子便在没有移动过目光,更没有再看过她一眼,还有这与林梅一起进来的男子又是谁,竟与义父这般亲密?莫非也是京城的那些名门世家公子?
林梅浑身打着颤,似乎是不敢相信那中年男子所说的话,只是无助的抓紧了林媒婆的衣袖,苍白着一张脸说,“娘,他在说谁呀?”
她是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和亲生父亲团圆的场面,可是那也仅是想象之中,更何况这个男子位高权重,却说自己是他的女儿,还是唯一的嫡女,这让她如何不惊慌?她平平淡淡的过了十七年,有时候虽然也会幻想自己若是那些大家小姐该多好,每天不愁吃不愁穿的,但是现在真的让她遇到了,却是多么让人恐慌的场面?!
林媒婆也有些不忍林梅现在的样子,可是这是事实,终有一日要面对的,虽然现在发生是突然了一点……
“梅儿,其实你真名是周鄢琬,是安远侯府唯一的嫡女……”林媒婆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苍凉,才只过了一日,就恍若整个人都老了几十岁一般,就连鬓间都生出了斑斑点点的白发。
暮后,林梅一个人坐在别院的后花园的石凳上,呆呆的倚在一旁的海棠树上,面上无悲无喜。
舒望瑾找了许久,才在后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林梅,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便放轻了脚步,轻声道,“林姑娘……”
“林姑娘?你是在叫我吗?舒公子……我不姓林,我姓周,是安远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林梅听到了这三个字却是蓦地回过了神来,语气尖锐地反驳道,眼眸里满是感伤。
舒望瑾却不在意林梅语气里的恶劣,只是上前俯下了身子,捉起了林梅的右手,将她的衣袖拨开,轻笑着道,“我送你的菩提珠,还戴着呐?”
林梅听了这话脸确实一红,想要从舒望瑾手中挣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开,便赌气的瞪了舒望瑾一眼,转过头不去看他。
舒望瑾也在林梅的身旁坐下,将她的手轻轻放下,也没有看她,扬着嘴角愉悦地说道,“周姑娘不开心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举家团圆,若是在下的话,只怕要大宴三天昭告天下才是,怎么到了林姑娘这,却是如此的不开心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