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似乎更加猛烈。
狂风夹杂着雨点将窗户击打得啪啪作响。
惨白的闪电不时透过窗纸照进屋子里,映得众人的面色越发苍白。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齐家人都想从屋子里逃出去,离这儿远远的.
马氏与齐正宁四兄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无人不恨齐常新曾经的所作所为。
芙蓉好后悔先前没有坚持和齐媛她们一同离去,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坐针毡。
她也不太清楚纪陌到底是为她,还是为了整治齐常新而来。
唯有纪陌笑容满面,淡定自若的品茶。
表情轻松悠闲得如同在郊游。
大魏的确有宠妾灭妻这样一条罪名。
但它的要求也有些特殊。
必须得妻子本人去衙署报案,然后衙署派人来调查核实,最后根据事实来判定丈夫是否罪名成立。
罪名不成立者,有良心的丈夫可能会忏悔一下,想自己可能冷淡了妻子让她误会,否则妻子不会如此。
但多数丈夫并不会这样想,他们认为自个儿颜面尽失,成为旁人口中的笑柄,全是妻子心胸狭窄、善妒造成的,加之本身又不再喜欢她们,休弃她们的可能性极大。
罪名成立者,有爵位者会被剥去爵位,子孙们不能再萌荫,祖上好不容易获封的爵位被毁之一旦,他就是家族的罪人。
生前被人唾骂嘲笑。死后无颜见祖宗,他会善待妻子吗?
肯定不会,多数也会选择休妻。
无爵位者。最少要受狱刑两年,妻子独自撑着门户的日子也难捱。
综以上种种,故虽有此罪名,但因后果比较严重,极少有人去报官。
对妻子来说,除了逞一时之快外并无其他好处,反而可能因此事而让儿孙们埋怨。更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
任何女人都希望被丈夫宠爱,而不是因为妾室而受冷落,甚至被妾室欺负。这种事传扬出去只会惹人笑话,不会有几个人真心心疼你。
所以不管女人在家中受了多少委屈,心里有多苦,在外人面前都不会透露半字。反而还要处处表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以此来满足那可怜的虚荣心。
除非是那种丈夫本身无能,且又虐妻太过火者,妻子被逼无奈之下才去报官,让丈夫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当然,就算女人们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顾虑,对丈夫宠妾灭妻一事并不会张扬,可也因为大魏朝有此律法,对男人们来说也是一个约束。
多数男人还是分得清嫡庶。对妾室再怎么疼爱,对妻子的敬重不敢少一分。更不会纵容妾室爬至妻子头上作威作福。
其实就算没有律法来约束,男人对妻与妾就该分清主次,不可因妾而忘妻虐妻。
可齐常新忘了这些,做出了宠妾灭妻之事。
马氏就因为不想被人笑话是拢不住丈夫的心的废物,也不想失去安宁侯的爵位,她才一直忍气吞声,任由齐常新胡闹。
民不闹,官不管!
只要妻子不叫屈,衙署就不会闲得无聊跑去挨家挨户查是否有宠妾灭妻这种事。
纪陌将茶盅放下。
茶盅与花梨木的桌面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响声惊醒了齐家人。
马氏当先说道,“请九王爷明鉴,我们侯爷从来没做过宠妾灭妻这种事。”
“呵呵,真的没有吗?”。纪陌笑眯眯的反问。
“真的没有。”马氏硬着头皮说道。
“父亲绝没有做过这种事。”齐正宁四兄弟也肯定的说道。
这时候都开始极力的维护父亲了。
纪陌面色一肃,“齐老夫人,还有几位大人,本王想查一件事儿,可从来没有查不到的。”
他的眼神又飘向齐正致,说道,“齐大人一直说自己对圣上十分忠心,是位难得的大忠臣。
齐大人既然如此忠心,那为何对违法乱纪者视而不见?而且还出言袒护,这岂不是助纣为虐?齐大人的忠字在哪儿?
齐大人如此行为,本王可不可以理解为口是心非,说一套行一套。”
要不是看在你是丫头亲生父亲的份上,本王可不会如此客气的与你费口舌,直接打了齐常新再说。
丫头有你这种父亲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从来没见你这般袒护过丫头,对你这毫无廉耻之心的父亲,你倒是真心实意。
也不知是该夸你孝心可嘉,还是该骂你愧为人父!
哼,想和本王论国法,先得看清你父亲是哪种人再谈。
纪陌对齐正致真是恨铁不成钢,上回在宫中,不仅他说了那些话,皇叔也敲打了,结果变好没三日,又被打回原形。
面对纪陌的质问,齐正致顿时哑口无言。
他不敢说‘你有本事就去查啊’!
父亲有没有宠妾灭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还曾劝过父亲要对母亲好一些,结果父亲伸手打了他,骂他逆子。
那是父亲第一回因为学业之外的事情动手打他。
纪陌的本事他也清楚,要是纪陌真的去查那些事情,一定会拔出萝卜带起泥,侯府很多隐秘之事都会被掀开。
别看京中这些名门望族个个光鲜体面,真要往深里去挖,家家户户都有令人不齿的龌龊肮脏,安宁侯府也一样。
不仅仅是父亲曾经的宠妾灭妻一事,还有许多其他不堪回首之事。
这些事没人提也就算了,纪陌要是存心与安宁侯府做对,随便拿一桩出来说事。安宁侯府都要被闹得鸡飞狗跳。
早知如此,就不该与这浑人说这些,直接不理他就是。
齐正致开始后悔方才的一时嘴快。
此时后悔未免太晚了。
看在齐妙的面子上。纪陌没有继续去逼其他人,只是问齐常新,“安宁侯,眼下两条路让你选,要么本王让衙署来查宠妾灭妻一事,顺便再查查安宁侯府可有什么其他违法之事。
要么安宁侯你受了齐家家法,向齐老夫人认个错。往事一笔勾销,本王不会提及,也不会向旁人提及。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马氏抿紧了双唇。
倘若让她选择,自是会选第二条路,让老下作受家法。
其实不仅仅是她,齐正宁四兄弟也这样想。
他们终于看明白了。今日纪陌就是要打父亲。不然整个侯府都要遭殃。
整个侯府的前程与父亲受些皮肉之苦,二者相比,他们当然会选让父亲受些皮肉之苦,谁让父亲所为也的确遭人恨,吃些苦头也许是好事。
齐正致也放弃了替父亲辩驳。
他不敢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谁让他面对的是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纪奸臣。
齐常新面黑如炭,阴鹜的眼神挨个从妻子、儿子、媳妇们面上扫过。
可他们个个低眉垂眼,并不看他。无法接收他滔天的怒意。
该死的一帮蠢货,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你们这是想看老子死。是不是?
老子白养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
放心,老子受的罪,到时会让你们百倍受之!
齐常新的表情变得狰狞。
纪陌将齐家人的表情瞧在眼中,唇角微微一勾。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芙蓉,温和的笑着问,“芙蓉姑娘,你觉着本王的主意如何?”
“嗯。”芙蓉纠结为难的轻轻哼一声。
纪陌立即看向齐常新,笑着说道,“安宁侯,你瞧瞧,就连芙蓉姑娘都认为你该罚呢。”
“九王爷,蓉蓉不是这个意思。”芙蓉赶紧为自己辩白。
“哦?那芙蓉姑娘言下之意就是说本王不是好人,尽出坏主意喽?”纪陌故意沉了脸。
“不是不是,蓉蓉不敢这样想,也不会这样去想,九王爷您是世间最好的人。”芙蓉被吓了一跳,忙一个劲儿的讨好。
她怕纪陌对她印象变坏,还担心他也会打她。
“呵呵,那芙蓉姑娘还是认为安宁侯该打喽!”纪陌一脸温的说道。
特意留下芙蓉,并问那个刁钻的问题,就是要让她纠结。
“不是!”芙蓉又立即否认。
“芙蓉姑娘,你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否,这是故意耍本王呢?
这样吧,本王也不为难你,你直接告诉本王,到底是安宁侯该打,还是本王是恶人?”纪陌敛了笑容非常认真的问。
芙蓉看看纪陌,又看看黑炭脸的齐常新,清冷的面上表情终于扭曲。
她心里想答‘齐常新该打’,可不敢说出口。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对着纪陌屈膝跪下,“求九王爷看在父亲年迈的份上,就宽恕父亲这一回吧,蓉蓉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九王爷的恩情。”
芙蓉此举有两层意思。
一层自是让齐常新看到她的孝心,知道她这女儿没白认,关键时刻只有她为他求情。
另外一层意思是,她既没有说齐常新该打,也没有得罪纪陌,也让纪陌看到她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往后还可以借着今日这事去接近纪陌,到时可光明正大的说报恩。
“芙蓉姑娘真的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我?”纪陌似不相信的反问。
“愿意!”芙蓉抬着美人脸,肯定的点头。
一片赤诚的孝心令人欣慰啊。
“好,那芙蓉姑娘学声牛叫唤来听听。”纪陌忽然说道。
噗!
沈氏忽然不厚道的笑了。
幸好她低头的速度很快,没让旁人瞧见。
其实不仅仅是她,马氏、柳氏几人也都轻轻翘了唇角。
这主意好像不错呢。
哼,让你去当众表现,这下出丑了吧!
她们对芙蓉可是相当的不喜,要不是因为芙蓉,又哪儿有今日这一出?
特别是极信命理之说的马氏更将芙蓉的等级提升至扫把星。
芙蓉正用痴迷的眼神看着纪陌,忽然听得此言,一张粉脸顿时涨成猪肝色,秋水眸中泛起了水光。
她窘迫的呐呐,“九王爷……”
“怎么?不会吗?”。纪陌十分体贴的反问,略作沉吟状,又道,“那就学马鸣吧,本王很好说话的。”
“求九王爷莫要如此羞*辱蓉蓉……”芙蓉再也撑不住了,委屈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什么清冷高傲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原来在他心中,她就是畜生啊!
“九王爷,你有什么冲着本侯来,难为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齐常新心疼了,怒吼道。
纪陌根本就不理他,而是温和的对芙蓉说道,“芙蓉姑娘怎么哭了?本王只是与你说笑话呢,快起来吧,你这样本王好心疼呢。”
芙蓉以帕掩面,哭泣着站直身体。
纪陌又道,“看芙蓉姑娘这等美人哭泣,本王这心揪着痛,难受!芙蓉姑娘莫伤心了,本王饶了你义父便是。”
语气亲昵,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芙蓉。
齐常新长长吁了口气,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看芙蓉的眼神更加慈祥和宠溺。
九王爷原来真是在逗我呢,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芙蓉也暗暗心喜。
马氏婆媳几人则很失望齐常新逃了这一劫。
纪陌眸光清冷,对着门口唤道,“初五!”
竹帘被人掀起,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一位面容严肃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浑身透着浓浓的阳刚之气。
他径直走向纪陌,“王爷!”
纪陌对着小厮手中的家法看了看,又指了指齐常新,“给本王打三十下。”
“是。”男子毫不犹豫点头。
他拿了家法向齐常新走去。
“九王爷,您刚刚不是答应饶了父亲吗?”。芙蓉急忙问。
“本来是本王亲自动手呀,现在不是换人了嘛,本王没有失言啊。”纪陌十分无辜的摊了摊双手。
齐常新想躲避,可年轻男子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抡起家法对着他的屁*股狠狠抽了下去。
啊!
齐常新凄厉的叫声响彻松鹤院。
男子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打完三十鞭之后,齐常新只是觉得钻心痛,却怎么也晕不过去,晕死过去比这活受罪要快活。
“纪陌,本侯要告御状!”齐常新拼尽全身的力气喊。
“随时欢迎!”纪陌笑得一脸轻松。
事情已经办妥,他就起了身,走到齐常新面前,正色警告道,“安宁侯,今日打你是你造孽所致,怨不得任何人。
倘若本王知道你因这事报复侯府其他人,本王绝对会让生不如死!本王的手段还多着呢,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他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待在侯府,为了提防齐常新再去为难丫头,必须要警告。
今日看在丫头的面子上,多费了些功夫。
再有下回,他一定会干净利落的处置。
纪陌又向芙蓉温和笑了笑,“芙蓉姑娘可要照顾好你义父,劝他莫要犯傻,否则下场会比今日惨百倍,你保重!”
最后那温柔一笑,让芙蓉整个身子都软了,忘了先前纪陌让学牛叫马鸣之事。
她忙点头道好。
纪陌看向齐正致。
齐正致正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
眸子轻轻一眯,他向齐正致走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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