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致并非真的蠢笨。
他瞬间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
明白母亲的意思后,滔天怒火再次涌满胸膛。
他肃了面色,郑重的说道,“母亲,我可以再求卉娘,为我方才的冲动赔礼致歉,求得她的谅解。
但是要让我去哄那逆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对她,我从未做错过什么,我只是在认真的尽我做父亲的职责。”
“啊呸!”马氏见他如此,忍不住狠狠啐道,“我看老三你是日子过得太顺了,脑子都钝了,到这时候了你还冥顽不灵,还在那儿口口声声说自个儿无错。”
“老三,亏你是饱读诗书之人,儿女不管犯了多大的过错,你都不可那般歹毒去骂,莫说沈氏要与你和离,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忍你,你那书真是读进狗肚子里……”
“母亲,我都说过几遍了,我并没有骂她遭天谴,只是提醒她往后不可再如此,否则会遭天谴,是那逆女非要小题大做……”齐正致十分不服气的为自己辩驳。
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
对母亲的指责根本不认同。
“够了!”马氏高声打断他的话,问道,“老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去哄哄五丫头?”
“绝不可能!”齐正致义正严辞的拒绝。
看着儿子倔强的面庞,马氏仿佛看到了第二个齐常新,内心深处情不自禁涌出浓烈的哀伤。
自幼到大。她一直以三子为荣,心里最最疼爱的也是他。
就因为最疼他,后来在娶亲一事上他的违逆令她十分痛心和生气。认为白疼了他,是以对沈氏怎么也不喜欢不起来。
她总认为是沈氏改变了儿子,让儿子不再听她的话。
如今看来,倒是她错了。
并不是谁改变了儿子,是他本性如此,只是她不曾发现而已。
马氏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老三,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在来之前我还想着你一定会听我的劝。将这事妥妥的解决,如今看来是高看了我自个儿。
老三你句句骂五丫头是逆女,你又何尝不一个逆子?”
最后一字字音落,马氏顺手砸了书案上一本书。眉目之间怒意奔涌。
书落在齐正致脚旁。
被母亲骂做是逆子。于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羞耻。
他可是整日将孝字挂在口边,也整日要求这人要求那人要去行孝道,更是认为他自己是名符其实的孝子,不曾今日却被母亲骂为逆子,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怎么可能和那逆女是同类人?
一张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本能的辩解道,“母亲,我……”
“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何为逆?不顺父母者便为逆,我是你母亲。我说的话你不听,那你不是逆子又是什么?”马氏反问。
齐正致顿时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无言去辩驳。
过了好半晌,他才答道,“母亲,不管您要求儿子去做什么,儿子都能答应,唯独向逆女谢罪这事儿子做不到,也不可去做,还请母亲谅解!
母亲,儿子这就去找卉娘,先向她道歉,然后再向她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能让卉娘改变和离的决定。”
“不!老三,你一日不承认自己对五丫头做错了,这家就一日不安宁。就算今日沈氏谅解了你,谁敢保证你下回不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
一旦你犯错,今日之事就会重演,咱们安宁侯府可经不起这折腾……”马氏说道。
她深深吸了口气,似在做着什么决定。
过了好半晌,她才说道,“老三,既然你不知悔改,为了咱们安宁侯府的安定,我不得不罚你。”
说着,她看向身后的齐妈妈道,“齐妈妈,去请家法来!”
啊,又是家法!
齐妈妈和紫香几人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马氏,她们眼中均有惊骇之色。
她们不会忘记齐常新受伤,就是因为他说了句‘请家法’,都担心马氏会不会也如齐常新一样。
被重新放进盒中的家法却表示非常激动,又有人血可喝啦,真是太幸福!
“母亲……您要对儿子用家法?”齐正致看着母亲,非常惊讶的问。
“是!”马氏郑重的点点头。
面色虽阴寒,可眸子深处还是有着不舍。
再怎么恼,毕竟都是她的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真舍得啊。
可为了安宁侯府的前程,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牺牲一人,保全整个侯府,值了!
马氏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再次问道,“你可知错?”
她希望儿子能点头。
可惜她的儿子让她失望了。
齐正致站直身体,背手而立,认真的说道,“母亲,儿子乃堂堂七尺男儿,岂可为了逃避痛苦而折腰,无错便是无错!”
“好,你有骨气,很好!”马氏被儿子给气笑了。
她怎么就生了这等不知所谓的孽障。
也终于明白沈氏为何坚持要和离,面对这头犟驴,实在是太气人了。
马氏向齐妈妈高声喝道,“齐妈妈,快些!”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齐妈妈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耽搁,匆匆出了居微斋。
半斤的鸭子四两嘴,说得便是齐正致这种人。
不管之前说得多么坚定,多么豪迈,当竹鞭接触到皮肉之后,他开始后悔了。
但他自恃的尊严不允许他张口向马氏求情。
“给我打,狠狠的打!”马氏阖上双眼之前如此叮嘱行家法的小厮。
原本该她来打。
可她下不去这手。
耳旁是儿子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声。还有竹鞭触肉的声音。
老三,我并不想如此待你,是你逼我如此啊!
唉!
马氏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五鞭之前齐正致尚能忍了痛。五鞭之后再也忍不了,终于慢慢哀叫出声,额上开始出汗。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未开口向马氏认错。
齐正致足足被打了三十鞭之后,白色中衣已是血迹斑斑,蜡黄色的面上汗如雨下,双眸中眼神黯淡。嘴唇已被咬出血。
趴在那儿,双手无力的垂着,像只被打的癞皮狗一般……
马氏看着他。不知是该夸他骨子硬,还是该骂他蠢如猪。
“老三,今日暂且如此,你认真想想自个儿到底错在哪儿?倘若再死不悔改。你房里的事我一概不会再管。由着你们折腾去,看到最后吃亏的是谁。”马氏说道。
然后她长叹一口气,带着齐妈妈和紫香几人离开了居微斋。
松鹤院东次间。
沈氏和齐湛二人还在,齐妙也来了。
她是左右等不回母亲心里着急,就想着让夏霜去看下,结果秦丝倒先回来了,说母亲去了松鹤院。
并且她还从秦丝口中知晓了母亲要求和离一事。
她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前世母亲被陷害冤死,今生以为母亲会和父亲白头偕老。结果因为她的事而走到这一步。
唉,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她之过呢?
想了想,她还是赶去了松鹤院。
她猜测马氏也不会那样爽快答应和离,担心母亲情急之下会和马氏闹起来。
等齐妙来到松鹤院后,马氏已去了居微斋。
“娘,您真的决定要……和离?”一见到母亲,齐妙便极认真的问道。
“当然。”沈氏也很郑重的点头。
“父亲和祖母同意?”齐妙又问。
沈氏轻轻摇头,“他们自是不同意,但我不会放弃,不行就去衙署告离。”
齐湛在一旁立即说道,“娘,您忘了方才祖母怎么说的嘛,就算您真与父亲和离了,祖母也会不允许我和妹妹随您离开,娘您难道能舍下我和妹妹?”
“祖母是这样说的?”齐妙忙问齐湛。
“是的,祖母一直劝娘莫要与父亲和离,后来见娘始终坚持,祖母便这般说了。我看祖母那样子可不像是说假话呢。”齐湛答道。
然后他悄悄拉了齐妙的衣袖,冲她摇头,并用唇型告诉她‘你劝劝娘啊’。
齐妙微微颔首,眉心情不自禁拧起。
祖母之言不是吓唬他们,她和哥哥都姓齐,是齐家人,娘和父亲和离之后,不再是齐三夫人,而是重新变回沈二小姐,齐家人是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娘带他们走。
就是不知律法对夫妻和离后女子归属是否有明确规定,若无,他们就有机会随着母亲离开,若硬性要求随父,那可就麻烦了。
齐妙对律法并不通晓,前世身边也无人和离,更不了解。
她便问母亲,“娘,律法可曾规定我和哥哥一定得留在侯府?”
沈氏摇头,“这倒没有。”
齐妙眸子一亮,“既然没有,那我们就有机会去争取。”
“妙儿,湛儿,你们放心,娘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衙署告离。”沈氏郑重的说道。
这事少不得要劳烦父亲出面了,不然难圆满。
在京城,齐三郎的面子比她好使,但怎么也抵不了父亲。
只要父亲出面,相信府尹会偏向她这边,还有安宁侯如今心性大变,到时可从他身上下手。
沈氏暗暗想着。
她不担心沈家人反对她和离,对她的决定,沈家人一定会支持。
“卉娘,你可曾想过真要去了衙署告离,就算最后府尹判离,可湛儿、妙儿二人名声也会受损。”马氏的声音忽然从门口方向传来。
齐妙忙抬头循声看过去。
马氏带着齐妈妈、紫香几人进来。
对马氏之言,齐妙深以为然。
和离虽不是休妻。可也不是一桩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去了官府,势必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知他们兄妹随了母亲。
她倒无所谓,可哥哥却不一样,在安宁侯府,他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少爷,要是随母亲一道去了燕关,便成了寄人篱下。
虽然外祖一家肯定会对哥哥极好极照顾,但他终究不姓沈啊!
是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哥哥随她们一同离开侯府。但不能明确让旁人知晓他是随了母亲,到时可对外宣称哥哥是出外求学了。
其中的利害沈氏岂能不知。
她抿了抿双唇,起身站了起来。撩了裙角毅然对着马氏跪下去,“婆婆,为了两个孩子,求您大发慈悲之心。允了我了的请求吧。”
说着。便要叩头。
马氏忙伸手去扶她,“卉娘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商量就是,起来起来。”
“是啊,娘,有事咱们和祖母好好说。”齐妙也赶紧去搀,可不敢让母亲在硬梆梆的地上跪着。
沈氏倒也没坚持跪着。
她知道马氏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若心狠起来,跪再久也无用。
马氏紧紧握了沈氏的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卉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还知道五丫头更委屈,可和离是大事,并非儿戏,你可得细致考虑清楚才是。
三郎心不坏,就是脾气太倔,那倔脾气一上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不过今日我让他知道了宁死不悔的下场,我请家法教训了他。”
“请了家法?”齐妙大惊。
没想到祖母为了让母亲改变主意,竟如此费心思,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祖母是有多么的不喜欢母亲,她比谁都清楚,可现在祖母的表现只会让人感觉她是喜欢母亲的,所以不愿母亲离去。
沈氏正垂眸沉思,闻言陡然抬眸,惊诧的瞪着眼睛看马氏。
也有些不信所听见的。
婆婆竟舍得动用家法罚齐三郎,这……怎么可能?
“是呢,老夫人命人打了三爷整整三十鞭呢,都见血了……”齐妈妈在一旁应话,并摇头叹气。
马氏看着沈氏又补充道,“卉娘,你若还不解气,我命人再去打那孽障。”
“不……婆婆,这与打不打他无关。”沈氏摆了摆手,“他若继续坚持他的道理,打他百鞭又有何用?”
“卉娘你听我说,结一桩婚姻不易,为了孩子将来的前程,咱们再给老三一次机会,下回他要是再敢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全力支持你,如何?”马氏再次劝道。
齐妙眸子轻轻一转,立即也对母亲说道,“娘,咱们就且听祖母这一回好吗?今日这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儿改日再说吧,咱们先回屋吧,祖母也该乏了。”
看来这事得想个万全之策,让齐家到时心甘情愿的让她和哥哥随母亲离开。
沈氏轻轻点头,道了好。
反正她是不想再与齐三郎继续生活下去,但想要办得圆满,得好好谋划才行,既要将孩子们带走,但又不能影响他们的前程。
今日的确不是良机!
最终她的理智战胜冲*动。
见她点头,马氏长长吁了口气,仿佛打了场胜战一样。
真是不容易啊!
却说居微斋那边,齐正致趴在软榻之上,痛得整个人近乎虚月兑。
他觉着今日这痛远胜当日被刀刺伤。
因今日不仅仅是上的疼痛,还有精神上痛苦的折磨。
那时有妻儿和家人在身旁嘘寒问暖,今日身边只有长随与小厮,不见半个亲人的面,这令他心寒如冰。
忽然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芙蓉清冷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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