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新昌县李家村因土地贫瘠产粮少,所以村民的家里都没有余粮养猪,一些日子过的略微好些的,会养些母鸡,攒些鸡蛋换钱贴补家用。
因此等到了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的日子,村子里反而显得异常安静,少了些家猪血腥的嘶吼声,和柴草炖肉的香味。
这天早上,司徒嫣早起就将猪骨炖上,将昨天吃剩的包子热了热,简单吃了口早饭,等骨头炖好放凉,将上面的油拿个罐子装好,剩下的汤装在一个坛子里。再将猪下水卤了出来,虽说不杀猪,晚饭能吃上顿猪下水也算过个节。
灶上的事儿忙完,这才回了堂屋,叫来李大郎和他商量,“大哥,这些日子几位婶子帮着做了不少的冬靴和福娃,俺想拿出一两银钱给几位婶子分分。”虽然这事儿之前跟李大郎几人提过,几人也都没什么意见,可真要动钱的时候,还是要再商`.``量一下,毕竟一家人要一起过日子,不能因为这些事儿,让心里存了芥蒂。
“俺同意,婶子们帮了俺们不少忙,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四婶儿家四爷爷还病着呢。而且俺们家银钱的事儿,小五你说了算,你看着咋好就咋办,俺们都听你的。”
“那行,福婶儿、阿牛婶儿、四婶儿就一家送200文,帮着剪窗花的婶子们,一家就送50文。亮子哥家也送200文。刚好一两银钱,大家伙儿都能跟着好好过个年。”司徒嫣把账算了一下,四家关系最好的一家多分些,帮着剪窗花的几家关系一般就少送些。
将事情定了,找来麻绳,将钱一串串窜好,跟着李大郎一起挨家走了一遍。
进了村正家,先给老村正见了礼,这才将来意说了,“丫头,你这是干啥,该给的工钱俺就厚着脸皮要了,可这钱俺说啥也不能要。”福婶儿一听司徒嫣是来送钱的,忙挥手去推。
“婶子,你先别推,俺当初给的工钱,也是怕东西卖不出去,本来定的就不高,如今东西卖的好,全仗着婶子们手艺好,这赚了银钱哪能俺一个人拿了,就当俺这当闺女的孝敬您的还不成吗?您总不能把回了门的闺女给撵了出去吧!”
“俺说不过你,让你村正叔跟你说。”福婶儿说啥也不肯收,见司徒嫣坚持,没办法只好将村正搬了出来。
“丫头,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用钱的地方也多,你们这手里刚赚了几个,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这钱俺们真的不能收。”村正也觉得他说的在理,而且也心疼几个孩子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忙活,日子才见好了些,而且这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呢,他怎么好拿这银钱,说白了就是好面儿。
“看叔说的,俺们几个没爹没娘的,想孝敬个长辈都找不着门,难得叔和婶子把俺们当亲生的待,俺还想着以后有事儿了,能厚着脸皮求上门,要不趁着这会儿贿赂贿赂叔和婶子,到时哪还好意思上门。”司徒嫣又如何不知村正心里的打算,就将话说的再白些,也算是打消村正心里的顾虑。
“你们瞧瞧这丫头这张嘴,没见过这么利索的。”福婶儿笑着将司徒嫣搂进怀里,喜欢的不得了。
“俺看着这事儿就听丫头的吧!”老村正听了半天,见两个孩子是诚心相送,再推反而外道,倒失了面子,“丫头,这以后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就来找你村正叔,往后啊,这两家就当一家走着,大家也都别客套了。”补了句场面话,就示意大儿子将钱收下了。
“就是五爷爷这话,那俺和大哥先谢谢五爷爷、旺福叔和婶子了。这家里还有事儿,俺就先回去了。”钱送到了,也就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急啥的,吃了饭再走。把二郎几个也叫来。”福婶儿拦着不让走要给两人留饭。
“不了,婶子,二哥他们还在家里忙着呢,往后日子长着呢,下次俺再来蹭饭。”又客套了几句,这才离开村正家。
福婶儿等人都走远了,这才转回了正屋,和村正聊了起来,“这孩子想不让人疼都难。”
“爹不是说了吗!以后两家当一家走着,这开了春,要翻地种地的,少不得俺们就得去帮趁一把。这钱收也就收了,这些日子俺看你没日没夜的做绣活,也没少挨累。”钱已经收了,村正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这样感觉面子上才挂得住。
“那有个啥,光这些日子俺就赚了一两多银钱,再累俺也愿意。”福婶儿一边把钱收了,一边乐呵,只要能赚钱,她才不嫌累呢。
村正看着高兴,自己也有了台阶,就不再提这事儿,“倒是这李大郎,俺今天和他聊了几句,觉得这大郎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的,像是那读过书的娃子似的,和以前倒是差了不少。”村正今天和李大郎聊了几句,发觉李大郎和以前大不一样,感到很好奇。
老村正坐在炕上抽着旱烟,今儿个他也注意到了李大郎的变化,跟着儿子的话聊了起来,“老大,你不是说那丫头读过书吗,俺看着大郎几个小子一定也跟着学了不少。看来这丫头不只是想把日子过好,她这心气儿高着呢,将来说不定大郎几个就能出个童生、秀才啥的。”
“还真是的,俺咋把这茬给忘了,有这丫头,大郎几个连学堂都不用去了,跟家里就能学的。也不知这丫头教的咋样儿?”
“教的好不好恐怕谈不上,最多也就是识识字,但这人啊,但凡读了点书,都会比不读书的明理知事儿。”
“爹,你看这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些个啥,俺咋越来越看不透了?”村正心中隐隐的有着一丝担心,怕司徒嫣真的教出几个有出息的娃儿,将来和儿子争村正的位置。
“看不透的就别往那远了看,俺们就看眼模前儿,去年过年,这村里人家都过的是啥日子,过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有些人家还上俺们家里来借粮。你再看看今年,俺这几天出去转了转,这得了继的几家,过年的吃食早早就备下了,俺看着还有鸡有肉的。要不是这丫头对人心善,能将这赚钱的营生告诉别人。要是她们几个娃自己干,怕是赚的比这还多呢!”老村正倒没觉得李大郎会威胁到小羊儿,只觉得村里人的日子过的好了,他这心里美。
“这往后啊,要是丫头家还要用人的,你就把村里那些个不爱嚼舌的都叫上,这村里人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哎,都听爹的。”村正也只是心里闪过一丝的担心,被他爹拿话一岔,也就不再纠结。
村正家里聊着司徒嫣和李大郎二人,这村里得了好处的人家更是乐得欢天喜地,将司徒嫣和李大郎都夸上了天。弄得司徒嫣红着耳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和李大郎回了家。
过了二十六就是腊月二十七,宰鸡洗福禄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司徒嫣和李大郎、李二郎就开始烧水,把家里能拆能洗的都找了出来,在院子里扯了好几根麻绳,三郎和四郎忙着把洗好的衣被往院子里晒。
这边还没忙完,就听见有人敲门,三郎去将人迎了进来,“小五,福婶儿、阿牛婶儿和四婶子过来了。”
司徒嫣擦了擦手,这才从净房里出来,“婶子们快进屋,上炕歇着。”
“行了,丫头别张罗了,你这倒是能干。”福婶儿一指院子里晒着的衣、被。
“今儿不是‘洗福禄’的日子吗,俺这就是应应景儿去去晦气。”将人请进屋上了炕,这才坐下聊天。
“俺们过来也没啥事儿,今儿是宰鸡吃肉的日子,想着你家里没养鸡,就送了一只过来,你可别跟婶子客气。”福婶儿将篮子递给大郎,司徒嫣这才注意到篮子里还真放着一只母鸡。
“俺们家里鸡少,就拿了些鸡蛋过来。”阿牛婶儿和四婶儿家里日子不如福婶儿宽裕,就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也不多,一家十个。
“那俺可不客气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正好给哥哥们补补。”司徒嫣也不客气,昨天才给人送了200文,就算是收了这些礼,也算妥当。
“行,俺们也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儿,晚上再过来帮你缝被子。”福婶儿想着这么多被子,只有司徒嫣一个人做,怕她累着。
“没多少,连被带面儿的看着才显得多,一个时辰就能做得,不劳烦婶子。”福婶儿想想这样也行,几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各回各家。
这三位婶子刚送走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几家送些鸡蛋过来,司徒嫣和李大郎几个都一一道了谢,等把东西归置到灶房,才注意到,光鸡蛋就收了40个,再加上福婶儿送来的鸡,这个月家里都不愁没吃的了。
“小五,会不会太多了?”李大郎没收过礼,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太多了,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不多,礼尚往来,俺们昨天不是送了银钱吗!人家这也是客情儿。”这些都是一些正常的人情往来,李大郎他们总要慢慢的学着习惯。
“这鸡俺们留着,之前买的那只已经收拾出来了,这只也拾掇出来,等除夕给干爹干娘上坟的时候带上一只。”司徒嫣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大郎几个都楞在那儿,他们没想到小妹会记着这事儿,昨儿个夜里几人还商量要如何祭拜爹娘,想着拿些点心,做点儿饼子也就是了,没想到小妹准备的比他们还好,都感动的红了眼睛。
“小五,谢谢你!爹和娘活着的时候都没吃过这么好的吃食,都是俺不孝。”李大郎将小妹揽在怀里,心里有些难过,他这做儿子的还没有小妹孝顺。
到让司徒嫣吃了一惊,这几个人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全哭了。想着自己也没说错啥话啊,又听着李大郎跟她道谢,这才明白,感情儿几人是感动的。
笑着拍了每人一下,劝了几句这才回了屋去歇着,洗了一早上的衣服,又忙着应付客人,她这会儿还真感觉有点累。晚饭做了一大碗鸡蛋羹,几个人就着饼子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才各自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