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元年,正月初十,朝廷赈灾的粮草总算是到了边城,端木玄和七皇子穆奕一起,连同郡守、郡尉、县令、县丞一起督放粮草,安抚灾民,并将已领粮草的村民,劝导回家,城中这才肃清安静下来。
正月十一,端木玄和穆奕一早就骑马套车带着粮草出城巡视军屯,之前派出几路斥候查探,回报皆是无人马生还。
让得了信儿的端木玄一夜未眠,难道吴谨和小兄弟两人真的死在这场雪灾中了,越想越担心,天不亮就将穆奕拉了起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即上马出城。
“子恒,你这般着急可是有事?”穆奕没见过司徒嫣自然不会像端木玄那般上心。
“斥候回报,人马皆无生还。西北大军数万兵将,近千战马,怎么可能一个活着的都没有?”端木玄不只是为司徒嫣担心,自己身为大将军,几万将士说没就没了,他这心里又岂能好过。
穆奕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如果真如此,怕是子恒这次的麻烦可就大了,皇上必定雷霆震怒,这生死也只是一念间了。
两人脚下使力,催马加鞭,总算是二个时辰后来到了第一个军屯,看着入眼处倒塌的屋舍,寂静的屯庄,别说是人,就是连个活物都未可见。
“墨风,进屯去找,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墨风领命带人去查,三刻钟之后即已返回。
“回少主,只找到十数人还活着!战马一匹都没有活下来!”墨风对于看到的景象也很吃惊。没想到军屯里比边城还惨。
“安排人安抚,我们接着走!”数十人只留下两个带着粮草接济活着的人,就又赶往下个军屯。这般找下来,每个屯多的活人数十,少的不过十几个,马匹皆是无一生还。
其实不是马没能活下来,而是这些人为了活命将战马宰杀殆尽,这才没能幸免。可是此时并不是追究的时候,端木玄和穆奕一心想要先找到吴谨和其妹。所以两人都只留下侍卫安抚这些人,而一路往最远的军屯赶去。
司徒嫣这会儿正带着雪狼在外面玩耍,这些大雪封院的日子。可把雪狼给闷坏了,好容易盼到积雪消融,虽然气温很低,但又哪里还能困得住雪狼。一大早的就将司徒嫣从炕上喊了起来。对于这个无声的战友。司徒嫣是给足了理解和宽容。当然会陪着它出门散心。
她哪里会想到,正有两个大麻烦朝着她这里而来。
在家中的吴谨,刚和陆明喂过马匹,就听到远远的传来马蹄声,两人面露喜色,高兴的往屯口跑去,这声音听着就像是大军过境,想也知是朝廷赈灾的官员来了。虽然陆明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可吴谨在这里声望最大。所以两人自当出门去迎。
远远的就见十数匹马飞奔而来,两人忙跪在地上行礼,等人近前停下这才自报家门,“卑职骁骑营第五队第二屯第一什第一伍伍长陆明,见过大人。”
“第一伍兵丁吴谨见过大人!”
端木玄和穆奕早在马停前就已认出吴谨,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总算这吴谨没事儿,想来如果小兄弟真是吴谨的,那也一定不会出事,见两人跪下行礼,忙下了马去扶,“陆伍长请起。仲贤兄,我们好久未见?”
吴谨哪里会想到在这里会有人称呼其字,忙抬头去看,“子楚、子恒,怎么会是你们?”这一看更是吃惊,在六安县的两人,怎么这会儿会来这西北边城。
“大胆,敢呼七皇子的字号,你活的不耐烦了!”七皇子的贴身侍卫并没有见过吴谨,见一个小小的军户,竟然对皇子不敬,抽刀就要将人拿下。
“住手,还不退下!”穆奕哪里能让人伤了吴谨,忙出声呵止。
“小人无知,请七皇子恕罪!”吴谨这才知子楚的身份,忙跪下磕头请罪。
“仲贤兄,你我相识之时,你即不知我身份,又何错之有!倒是我欺瞒在先,还忘你不要介怀?”
吴谨哪里敢介意,他这会儿脑子乱成一团,只想着离这两人越远越好。低头头连回话都忘记了。
“仲贤兄,这是在下堂弟,凉仁公的嫡子,西北军定远将军,端木玄!”穆奕将端木玄推到了自己身前,希望他帮着自己解围。
“子楚,你这么介绍不是把我和仲贤的关系弄远了,我还是仲贤兄的子恒贤弟。只望仲贤兄不弃!”开玩笑,端木玄还要追吴谨的呢,怎么可能将两人的关系弄得十万八千里的。
“小人不敢!见过定远将军!”吴谨这会儿总算回了神,不论之前他与两人有何交集,眼下三人身份悬殊,他已经不配与二人称兄道弟了。至于当初两人为何会出现在六安县,他如今一个军户也不配相问了。
陆明更是吃惊,没想到吴谨竟然与当朝七皇子早是旧识,只不过看的出,吴谨原来也并不知二人身份,不过看来这二人倒是并为因吴谨如今的身份而轻看了他,看来这吴谨的苦日子算是熬出头了。
因为眼下只有自己的屋舍还能住人,吴谨只好硬着头皮将二人和一众侍卫请回了家。
这些人原本以为这吴谨所呆的地方最多不过是个草棚,到时才发现,不只草棚不见,甚至远远的就能听到马呜嘶叫的声音。
“仲贤兄,你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战马?”不只端木玄好奇,连穆奕都很是纳闷。
吴谨看着二人对马感兴趣,而且小妹如此辛苦的救下这些马,全都是为自己转户,就算自己再不想见这二人,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二人先去后院看了马匹,并将如何救马救人的事儿讲了个清楚,当然这里并没有提到司徒嫣。这也是当初二人商量好的,毕竟司徒嫣本身就是良籍,又是女儿身,要那些功劳也没用,而且司徒嫣也不屑和自己的亲哥争这一时功劳。
“仲贤兄,你可帮了小弟大忙了,如果没有你这400战马。怕是我这次的失职之罪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这份恩情,子恒定当回报!”端木玄的这声谢是自心底由衷而发。整个西北军如果一匹战马都没留下,他还真怕皇上雷霆震怒斩了他。
而且这一路巡来。虽活人见的不多,便至少还有活着的,可马匹牲畜竟然一匹都没有,他也正愁要如何向朝廷交代。现在有吴谨的这四百战马。至少他这西北军的骁骑营,不是光杆将军。皇上的震怒也能小些。
陆明一直在旁边听着,见吴谨并没有提司徒嫣一句,就知这兄妹二人早就已经商议过,看来这功劳是要给吴谨一人的。他也不会在这时将事情揭穿,还给站在门边的丁狗娃等人使了眼色,让他们不要乱开口。
端木玄看了眼屋里,并没有小兄弟的身影。这会儿人多,也不便相问。就先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吴谨一人,这样三人也方便。
“仲贤兄,之前在六安相遇,不是我兄弟有意相瞒,只是当时吴魏两国关系紧张,为仲贤兄安危着想,实在不易提及!”
吴谨如今的身份,就算心中不喜也不会提出,更何况对于二人当时隐瞒身份一事,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将军,小人明白。请将军无需解释!”
“仲贤兄,无论何时,我端木玄都视你为良朋知己,你又怎可以身份之别论交!”
“小人乃带罪之身,不能与将军论情交友,还望将军见谅!”对于身份吴谨倒是坚持的很。
“仲贤兄,那日我二人是惜你之材,才真心相交,虽今日你我身份不同,可交情不变!”
“小人谢七皇子赏识,只是小人只是一军户,如与二位大人论交,只会给二位大人图填烦扰,不如将这份友情深埋于心,如果他日,小人能有机会平步青云,定与二位大人把酒再续兄弟情谊!”
吴谨给二人深鞠了一躬,让端木玄和穆奕二人也不知要如何劝解,毕竟身份相差太大,哪怕吴谨身为良籍,三人论交易无不可,可堂堂一个皇子,要真的与谪发军户论交,怕是明天就能成为太子等人诟陷的罪证。
“仲贤兄既然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便强求,只是如今仲贤兄带罪立功,我们自当会将你之功绩报于朝廷,他日封赏自当不会少,到那时也许正是兄台所说的平步青云之时!”
端木玄见穆奕已将几人身份定了下来,也知这事儿强求不得,可他关心的除了吴谨还有其妹,不由得急声问了一句,“仲贤兄家中可还有亲人?”
“先父未能躲过雪灾,已经驾鹤仙逝,家中还有舍妹相依为命,只是舍妹并非军户,而是良籍!”
“不知其妹如今尚在屋中?”
吴谨不由一楞,听端木玄这意思,好像与小妹是旧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可能,以两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相遇,可想想当初,他不过一介秀才,还不是与二人称兄道弟,又起了疑心。
端木玄正等着吴谨回话,见他看着自己的方向发呆,就知是自己刚刚问的急了,引起了吴谨的怀疑,忙咳了一声,将吴谨的思绪拉了回来。
“回大将军,小人舍妹如今并不在家中!”
“哦!难不成去了边城?”端木玄心里急,可也不敢再表现出来,引吴谨猜疑,只得给穆奕使了个眼色,二人打小的交情,自当心领神会,穆奕就帮着端木玄问了出来。
“舍妹带着猎犬藏獒,这会儿应该在军屯里!不知大人是否见过舍妹?”
端木玄并没有回答吴谨的问话,他可是听的清楚,吴谨提到了藏獒,整个人从炕上直接蹦了起来,错不了!司徒小兄弟一定就是吴谨的,藏獒犬别说是在京中,就是西北都很难遇到,事情决不会如此之巧,心里一喜,话问的又有些急,“那藏獒犬可是浑身雪白,毫无杂色?而且精壮异常?”
就算端木玄没有回答吴谨的问话,他这回也可以确定,这端木玄是真的与小妹是旧识,只是这二人是如何认识的,他却不得而知,也不好相问。而且看这二人的问话,今日前来不只是为巡视而来,不免为小妹担心,怕是小妹性子刚直,一时不觉与二人起了仇怨。心里一急人就跪了下来,“二位大人,小妹年幼,自小便被迫离家,无父母依靠教导,是小人这当兄长的失职管教无方,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大人海涵,如要受罚,小人愿一力承担!请二位大人高抬贵手,给舍妹留条生路!”
吴谨这番举动,说的端木玄和穆奕都楞了一下,但很快就知怕是这吴谨已猜出他与司徒嫣是旧识,而且起了误会,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刚要将吴谨劝起,就见司徒嫣怒着一张脸,推门走了进来。
司徒嫣本就心里有气,进门后又见自己的兄长跪在地上,而坐着的二人有一人正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姓端木的富二代,更是确定这端木玄就是特意来找茬的,不由得心里更加有气,“一个大男人,打个架找个茬还找帮手,可真不知羞的!”她直接把穆奕当成了端木玄的帮凶,对穆奕也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可她也不能冲动,想着门外的那些护卫,为了不连累吴谨,她强压下怒气,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刚才也正是她看到家里来了不少的人,原以为是朝廷派来的,不放心这才赶回来。本来只想躲在一边偷看的,却不想正好看到退出门的墨风,以为是这端木玄来找茬的,这才急着进了屋。而墨风看到她自是欢喜,也就没通报,直接放司徒嫣进了屋。
哪里想到,会让她和端木玄产生了误会。这会儿司徒嫣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跟着吴谨一起跪在了地上。
“民女,见过二位大人!民女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二位大人放过家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