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即开始春耕,那会日子特别的忙碌,整个军屯家家户户都是早出晚归的。而最忙的就是清明前后。
在边城的端木玄也在安排着军务,处理着各种事情。而司徒嫣除了忙着种地,她还想利用清明节好好帮吴谨再造一回声势,也好让这些新来的军户能乖顺些,听其号令。两人倒是有近一个多月未曾见面。
清明节前两天,司徒嫣和吴谨商量着清明当天的事情。
“清明祭祀即近,不知兄长可有何打算?”喝着茶两人难得这样坐下来好好聊聊。
“嫣儿可是觉得祭祀要隆重些才好?”吴谨这些日子累的人黑了不说还轻减了些,其实如果不是司徒嫣三不五时的炖些补药,吴谨早就累趴下了。
“这次雪灾哪家没有伤亡之人。这正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而且这些新来的军户,多为灾民,而无令又不得外出,自然不能回乡祭祖。如果兄长能借着这个机会,对这些人有所安置,还怕他们不心悦诚服、感恩待德。再不济这往后他们要是再想发难闹事儿,也会捉襟见肘,有所顾及。兄长也可借着这事儿堵悠悠之众口!”司徒嫣为着这事儿,可是琢磨好几天了。
“这样是好,那明儿为兄就去趟边城,请几位佛寺高僧清明那天来做上一场法会,再买些供品!”吴谨想着自己去请,司徒嫣倒不是很赞成。
“兄长要忙操守、舆马、屯田、治沙这么多的事儿,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闲!这事儿还是我待兄长走上一趟吧?”
吴谨本意是要拒绝。可正如小妹所说,眼下各军屯事务缠身,他还真的无法月兑身。只得勉强点头答应,可仍是不放心,“你一人出门,为兄内心难安,就让栓子帮你赶车,护你周全!”
“兄长这边哪里能离得开栓子,我有雪狼相护。断出不了事儿的!”
“也罢,那小妹明天一定多加!”
司徒嫣见吴谨应了,当然满心欢喜。她还是第一次参拜这一世的庙宇,虽逃难时偶也有露宿破庙残寺之时,可那些都是荒废的寺庙,自然与这些高僧所居的寺庙鼎盛繁荣截然不同。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司徒嫣换上男装带着雪狼赶着胡萝卜拉的棚车。去往边城边上的雷音寺。这还是从陆明那里打听到的,这雷音寺可是整个敦煌郡最有名气的寺庙,背依呜沙山,伴守月亮泉而建。而且庙中的悟明禅师更是得道高僧。
对于这些佛教禅师,司徒嫣一向是本着恭敬谦礼,毕竟这是别人的信仰,是值得她尊敬的。
而在边城的端木玄这会儿正被墨风和墨雨劝着也正往雷音寺而来,同样想借着清明这个时候。去庙里上柱香。
二个时辰后,司徒嫣远远的就已看到一片恢宏的建筑。说其恢宏,当然是与那些普通的农舍院落相比。
走近些,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雷音寺。
山门面阔三间,门额上雕刻着三个漆金大字“雷音寺”,走过山门是供奉弥勒佛和四大天王的天王殿。
进了二进院就是整个寺庙的中心大雄宝殿所在,左右分别是供奉九天圣母、金华仙姑和黑池龙王三尊坐神的金花殿和供奉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三位菩萨的观音殿。
大殿起脊卧阁,四面飞檐,彩墩拱斗,气势雄伟壮观,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两侧为泥塑十八罗汉相护。与现世的庙宇比起来自然是小屋见大屋了。
可司徒嫣还是很高兴,倒添了几分孩童时春游的感觉。先点了香,参拜了一番,这才找来小沙尼和他打听悟明大师的禅房。
“施主见谅,师祖这会儿正有客来访,请施主先到禅房休息,等师祖得空儿,小僧自来告知!”
“也好!”司徒嫣是来求人办事儿的,等上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有道高僧哪个不是脾气古怪,所以她也乐得先等上一等。
近午时左右,那个带路的小沙尼才来请她,进了悟明大师的禅房,司徒嫣却第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会这么倒霉吧!在这里都能遇到他?”
这人当然就是端木玄,他早司徒嫣一步进了雷音寺,这会儿正在和悟明大师下棋,看到司徒嫣只是意外了一下,就满心欢喜的和司徒嫣打着招呼,“小兄弟,我早就说过,我们有缘,你还不信,你看这会儿不是又遇到了。”
“是啊!”只敷衍的和端木玄打了声招呼,就先上前给悟明大师见礼。
“悟明大师,信女司徒嫣竭诚以拜!”对着这老僧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老纳一老僧而已,司徒施主无需客气。”悟明大师回了一礼,伸手指了一边的蒲团示意司徒嫣坐下。对她为何女扮男装,倒是没有丝毫的好奇。
送司徒嫣来的小沙尼,给她端了杯茶,这才退下。
“端木施主刚刚以一子输于老纳,不知可愿再下一盘?”
“悟明大师,我这小兄弟来此,定是有事相求,不如大师先问问看,我们再下也不迟?”端木玄这会儿心全飞到了司徒嫣身上,哪里还能想到别的。
“无妨,司徒施主所求之事,不在今日!”
司徒嫣听着一楞,她还什么都没说,这老和尚就能猜到,莫非这一世真有那种上可通天下可彻地之高人不成?
“大师慧眼识人,信女所求之事的确不在今日自是等得!”
“好啊!有小兄弟帮我略阵,这一盘我自当胜之!”
“施主心已乱,想以此胜之。难矣!”这老和尚句句话都透着股玄机,就连司徒嫣都听不明猜不透。
三人坐定,一人观战二人下棋。不过三盏茶的时辰,端木玄即已败下阵来,这回他可明白大师话中的深意,他一边下棋,一边偷看司徒嫣,这心想不乱都难。
“端木施主,这盘棋未下即已输矣!”
“是。大师高深莫测,在下输于大师之下,与有荣焉!”对自己输棋。端木玄全不在意。
“哈哈哈!”悟明自打司徒嫣进门时,就已查觉出端木玄的异常,对于这个后生晚辈,打从他一小即已相识。也知道此子心高气傲。从不为动摇,却不想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所服,当然也就多打量了司徒嫣几眼。这一看连他都为之一惊,这小姑娘的面像竟然连他都看不透,好奇之心顿起,“司徒施主,不知从何处而来?”
司徒嫣下意识的就要回一句“自来处而来!”,就怕这般会让这老和尚兴趣更甚。她可是从其眼中,看出了一丝的兴味。“信女自军屯家中而来,想请大师于清明之际去军屯为雪灾亡故之人诵经,使其早登极乐,万望大师成全?”
“老纳已久不出寺,恐让施主白跑一趟了,不过如果施主不弃小徒了空倒是可以陪你前往?”
司徒嫣当然没真的指望这老和尚能亲自出马,只要他愿意派几个人即好,“大师之徒必是得道高僧,信女自当以佳礼敬之,岂有不弃一说。只是来往路途遥远,不知了空大师何时能随信女起程?”
“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施主略坐即是!”这悟明大师倒也是爽利之人,当下就安排了下去。
“司徒施主可会下棋?”枯坐等待时,悟明有意和司徒嫣攀谈一二。
“大师棋艺出神入化,信女自是望尘莫及!”
“施主谦虚,不如下上一盘如何?”即然这老僧再三要求,司徒嫣只好奉陪。虽然前世她的棋艺说不上好,可也没少对着电脑打发时间,倒也免力可一试。
棋下半程,悟明捻了捻胡须,点着头看着司徒嫣,“施主棋风细腻平稳,淡定睿智,倒与之年纪不符?”
“谢大师夸赞。大师运筹帷幄,淡定自若,信女不过是堪堪防守,勉强阻挡,只求不输得太难看而已!”司徒嫣可不是谦虚,她虽执先手,但下至此时也知此局必败,所以不求急进,力求别输的太难看而已。
“哈哈哈,端木施主,你这小兄弟倒与你之性格相辅相成!”
“大师所言甚是,小兄弟与我有缘!”端木玄听悟明禅师如此夸赞心爱之人,自是满心欢喜,悟明年轻时与端木玄的性格一样,孤傲清冷从不夸人,因与端木玄的师傅是故交,所以两人早就相识。虽然现在上了年纪,可就是自己的徒弟都不会称赞上一句,却不想对小兄弟能另眼相看。
“司徒施主,老纳赠你一言,不知施主可愿听?”
“大师佛法高深,信女自当洗耳恭听!”司徒嫣真怕这老和尚看出她是借尸还魂,可又不能不让这老和尚讲,只得心里暗暗警惕着,措好说辞,以免自乱阵脚。
“冤冤相报几时休,不如放下退上一步,施主身边之人亦得自在!”悟明经过仔细观察,已看出司徒嫣身上隐着血腥杀伐之气,如没有深仇大恨,小小年纪一介女娃儿,断然不会如此,他也是很欣赏司徒嫣,不愿她小小年纪就被业障缠身,将来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固才提醒一二。
“多谢大师指点,只是信女早已身处乱世身不由己,愿一切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只求护亲人一世安逸!”司徒嫣才不会在乎下不下地狱,反正她这条命是捡来的,但也听出大师话中之意,只要她有能力,报仇之事决不会托吴谨下水。
“老纳这有本心经,赠予施主,望其能助施主早日月兑离苦海!”悟明也不强求,一切因果自有天定,他也只能力劝不能强逆。
“谢大师!”司徒嫣接过经书,放于怀中。
“小兄弟,你有任何为难之事,为兄都一定会护你周全,助你一臂之力!”端木玄猛然听闻此事,心里一痛,不知小兄弟是背着怎样的仇烦渡日的,竟惹得业障缠身。这一心慌,就将心中所想冲口而出。
“多谢子恒兄,怨人不如自怨,求诸人不如求之己,不施不惠吾自足矣!”
“哈哈哈,好一个求诸人不如求之己,只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为兄是自愿帮助小兄弟的!”
“子恒兄与我身份悬殊,有时这帮比不帮更添烦忧!”司徒嫣就差直接说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就谢天话地了。
端木玄也听出司徒嫣话里的意思,不仅有些尴尬的叹了口气。而在一边的悟明也点了下头,“司徒施主小小年纪即聪慧于此,虽可令亲人纳福,却也要多为自己积善方好?”
“是,信女受教!”不论悟明禅师说的对与否,都是本着佛家慈悲善心,司徒嫣自当虚心接受。
“二位施主,这雷音寺的签很是灵验,不如你们一同去求上一签,老纳愿为二位施主解签。”
“对啊,小兄弟我们一起去求上一签!”端木玄觉得悟明的建议正中下怀。
“明示也好,暗示也罢,我心不移,求有何用?”
“事事难料,不论小兄弟所求何事,能多一办法,岂不甚好?”
“是啊,司徒施主,求求看,也许困于心中之结,能得提示一二。”见悟明神禅师极力推荐,司徒嫣只好点头应下,和端木玄一起去了大雄宝殿求签。
端木玄看着司徒嫣跪于佛前,口中默念之后才晃动签桶,不仅有些好奇,“小兄弟所求何事?”
“愿岁月静好,安然若素。”司徒嫣根本什么都没求,在她的心中始终坚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所以她没什么可求的,但是端木玄即问起,她也不好随意敷衍,就将自己的心境说了。
“世人无不贪恋权贵,喜好黄白之物,终其一生也未能有小兄弟这般胸禁,小兄弟这般心境与我倒有几分相似!”司徒嫣的话令端木玄身有同感,对其的好感又深了一分。
“不论他人是显祖荣宗也好,是结驷连骑也罢,我只求饱食暖衣,乱世中求得清平一生而已!”
“小兄弟所求之事听来简单,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
“无愧于心就好。”
“对,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听了端木玄这番话,司徒嫣第一次对他有了另一种心思,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连捕捉的机会都没有。可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