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团圆饭包过饺子,全家人一起到院子里踩岁。
出了屋门,司徒嫣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铺了一层芝麻秸,“三哥,这芝麻秸哪来的?刚我在院子里出出进进的怎么没看到?”
“是大哥一早备下的,刚小四和二哥一起铺的。以前小五说过,‘踩岁要是能踩在芝麻秸上,寓意更好!’往年没机会准备,今年俺们一家人团聚,大哥说啥也要准备上这些!”三郎的话让司徒嫣心里暖暖的,没想到这四兄弟把她的话全记在了心里。
转身对着和司徒谨一起出门的李大郎笑了一下,这才和三郎、四郎一起踩着芝麻秸围着院子转了起来。
司徒嫣对李家四兄弟的态度,令端木玄没来由的心生嫉妒,甚至是有一种危机感。又见她和三郎、四郎走在一处,心中更是生起一股无名之火,甚至是这寒冷的冬夜,也无法将其压下,紧走几步,直接挤到四郎和司徒嫣中间,硬是挤在了司徒嫣身边。
端木玄自己都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与他平时的冷静完全不同。其实也并不是他多心,在西北的时候,他就听司徒嫣提起过李家四兄弟,原以为四人不过是些村野汉子,不想竟然也饱读诗书,甚至刚才与李三郎聊天时,这人竟然还略通兵法。本来不以为意的心情,参杂了一种莫名的焦躁。这才做出不合身份的举动。
司徒嫣转头看了端木玄一眼,心中虽默念了一句。“幼稚!”但对端木玄的举动却不觉得讨厌。至于为什么,此刻的她不愿去想,也不想去追究。也正因为不讨厌这才没有把他推开。
端木玄倒是全不在意司徒嫣的眼神。见她没有将自己推开,心下更是欢喜,没话找话的又和司徒嫣聊了起来。
被挤开的四郎虽然生气,可更多的是沮丧,毕竟这人和他身份悬殊,他根本比不得。看了小妹一眼,见小妹并不反对。只好认命的去找走在后面的大郎。
三郎和四郎为双胞胎,自然要为四郎鸣不平,“小五。这人好生无理,明明是四郎走在你身边儿的,却被他硬挤了去!”
“他性子如此,三哥不理他就是!等一下回屋我再和四哥去说道!”司徒嫣小声回了三郎一句。也不看端木玄。继续往前走。
至于端木玄时不时的闲聊,司徒嫣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乱回答着,倒是没怎么走心。
司徒谨几人紧跟在司徒嫣身后,自然把刚才的事看了个仔细,对于端木玄突然的举动,司徒谨更多的只有担心,为小妹的未来担心。其实如果不是端木玄的身份尊贵,以端木玄的才学自当配得上小妹。可如今。他除了只能担心,更恨自己的无能。也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考取功名,将来给小妹赚一个好的出身。
李大郎拍了一下四郎的肩,又看了气愤不平的二郎一眼,而心中更多的是心疼,他比不过三郎,如今又多了一个世子爷,看来他和小妹只会越走越远,再难走到一起了。
几个人各怀着心思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回屋了。司徒嫣看着时辰差不多近子时,就拉着三郎和四郎一起进灶房煮饺子。大郎拉着二郎和司徒礼去院门口放爆竹。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端木玄和司徒谨。“子恒,我心中存疑不吐不快!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仲贤与我乃异姓兄弟,但说无妨!”端木玄已猜出司徒谨要说什么,也明白这是身为司徒嫣的兄长,应该做的。自然不会介意。
司徒谨喝了口茶,想了一下,这才开口,“子恒,嫣儿六岁离家,从未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身为兄长,我也许不能给她一个显赫的出身,可力所能及之处,仍希望她安乐幸福!”
司徒谨顿了一下,这才又接着说,“而子恒你的出身,即便是给嫣儿华服锦衣,金银珠翠,可如果不能给她一个明正言顺的身份,哪怕是以命相搏,我也断不会将小妹嫁与你为妾!我们司徒家的女儿,只能为人正妻!”
端木玄收起脸上的笑容,端正身子看着一脸坚毅的司徒谨,“仲贤,你无需担心,在我心中,除了令妹,根本无人能走进我心!”说完将右手举起,对天起誓,“我端木玄,在此对苍天起誓,一生只娶司徒嫣一人为妻,永不纳妾!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司徒谨没想到端木玄会突然如此,他看的出端木玄是认真的,并非儿戏,可一想到他的身份,这样的誓言,又能坚持多久?司徒谨多少仍带着怀疑。
“子恒能这般对嫣儿,我自是安心,可是子恒兄出身名门,婚姻大事,上要遵父母之命,下要承子嗣之责,怕不是你一人所能决定!”
“如果身份是我与嫣儿间的屏障,我会抛弃身份;出身如果是我与嫣儿间的阻碍,我愿从平民做起。如果此生我不能娶嫣儿为妻,我端木玄将终身不娶!”端木玄本还想加上一句,如果司徒嫣嫁与别人,他也会护其一生。可是这话现在他已经说不出口了,至从见了李家四兄弟,他甚至连这样的自信都没有了。他根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投进他人怀抱,哪怕是用想的,也会令他痛彻心扉。
“好,子恒,我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伤嫣儿一分,就算舍去性命,我也会为她讨回来!”司徒谨这话也相当于承认了端木玄,虽然多少带着些威胁的成份。
不过端木玄哪里会在意,能得到司徒谨的认可,他可是欢喜还来不及呢,“多谢大舅兄成全!”
“且慢,如今嫣儿尚未选你为夫。这‘大舅兄’的称呼,还是免了吧!”看端木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司徒谨有些后悔自己应承了他。
“好!我一定会让嫣儿点头!到时还请仲贤成全!”此时的端木玄浑身发热。更庆幸自己能在今日来此,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司徒嫣端着饺子进门时,就看到端木玄笑颜如花的看着她,她哪里会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她就让自己的亲哥给卖了。
过了子时,吃过饺子,相互拜了年。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各自回屋去歇着。四郎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司徒礼,吴过和二郎睡一个屋子。而端木玄则是和司徒谨睡一个屋。躺在炕上,司徒谨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答应了端木玄是对还是错,可是身体却倦怠的很,没一会儿就睡了。
倒是端木玄。虽然累却翻来复去怎么都睡不着。见司徒谨睡的沉了。这才穿衣起身,想着在院子里打上一趟拳,也许能好睡些,可人走到院子里才比划了两下,就见东次间亮起了烛灯。试着隔窗问了一声,“嫣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你也没睡?”司徒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也很想睡,可是怎么都睡不着。这才起身想喝点水,才点了烛火,就听见窗外响起端木玄的声音。
“嫣儿与我心有灵犀,我也睡不着!不如嫣儿同我一起出门走走,也许走累了,能好睡些?”端木玄觉得自己真的很走运,没想到司徒嫣此时竟然也没睡,两人能这样隔着窗聊天,哪怕是聊一晚上他也不会觉得累。要是能与美同游,哪怕是暗夜疾风,他也只会当良辰美景来赏玩。
“谁与你心有灵犀!”司徒嫣暗吐了一句,想着既然自己睡不着,不如出门去走走也好。穿了衣服带了帽子,这才出门。
到了院子里见端木玄只着了件夹衣,忙让他回屋去换,“怎么这么大的人,都不知爱惜自己身子,没来由得让人担心!”
“我刚睡不着,想着在院子里练会儿拳,这才没穿棉衣,不过能得嫣儿担心,那可是我的福气!”
“你就贫吧!我们也不走远,就不用拿火把了!”司徒嫣这会儿只想模黑走走,而且四周有雪光映照,倒也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也正有此意!”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前脚出门,后脚东西厢的灯就亮了起来。李家四兄弟此时也都没睡,至于四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不用说也能明白。
“嫣儿,夜里风寒,我这件大氅是貂皮的,保暖的很!”端木玄一边说,一边解了自己的大氅要给司徒嫣披上。
“走一走身子就热了,你自己披着就好,再说我身上这件披风也是狼皮的,暖和着呢!”司徒嫣不肯,又将大氅给端木玄系了回去。
端木玄也不坚持,不过还是很自然的牵起司徒嫣的手,拉着她的走着。也许是李大郎他们也常这样牵着她,也许是在司徒嫣的心中,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她倒没有拒绝。
两人也不,就这样一直往村尾走去。快近村尾时,才听端木玄轻声的说着,“嫣儿,这里真好!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连心境也会随之而染!”
“玄哥是想说,此处尤胜‘桃花源’?”
“知我者嫣儿也!”端木玄此时并没有低头去看司徒嫣,手心处传来的余温足可以让他心潮澎湃!更何况依人近在身旁,这也是他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满足。是啊,比起在府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样有心上人陪伴的日子才能让他感觉到满足,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
“子恒,李家四兄弟于我有义,我视其四人为亲人,和兄长无异!”司徒嫣突然想到端木玄与三郎、四郎之间的摩擦,既然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或,她不愿看到他们有任何的误会。
“嫣儿,你如今尚小,而且人心不足,他们对你的情意,并不单单只是兄妹的情义!”提起李家四兄弟,端木玄还是心有余悸。
“玄哥对我的情义,我不是没有感觉,我不能给出任何承诺,因为我在十八岁前,根本不会去考虑那些事情。而且以你的身份,怕是府上也不会让你等那么久才娶亲,更何况是一段不知会不会有结果的姻缘。所以,在你没有深陷其中之前,还是早些抽身离开吧!”刚才在散步时,司徒嫣就一直在想这些,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了端木玄,毕竟人的青春是有限的,而她年纪太小,两人真的不合适(虽然她的心里年龄已经超过端木玄,但身体年龄却是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嫣儿,你错了!早在几年前我与你在新昌县城相识起,你就已经在我心中,在西北知道你乃女儿身时,你可知我有多么欢喜?我不会放弃的,因为你早已是我的灵魂,如果放弃,我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你说过‘你命由你不由天!’我也是一样,我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坚持!”端木玄的话让司徒嫣感觉很吃惊,她没有想到这人会用情如此之深。
“你这又是何苦?”是啊,端木玄这般让司徒嫣平静的心也起了一丝涟漪,可也只是轻微的波动而已,能不能掀起滔天巨浪,还要看以后了。
“嫣儿,我不会急着成亲,在你没有真心点头前,我会一直这么等下去!至于家中,你大可安心,都由我去想办法!”端木玄知道,虽然父亲不反对,可也没有应承,而母亲那边一定会反对的,不过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不会因此而给司徒嫣徒添烦恼。
“嗨!缘也,孽也!人生变幻莫测,但求无愧于心!随你吧!”司徒嫣说完这一句,就再没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对于陪伴自己一生的那个人,她根本就没想过,这让她如何给出承诺。既然端木玄自己要等,那就等吧!毕竟这是他的人生,她无权决定。但愿端木玄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端木玄也没再说什么,早在他下定决心时,他的人生里就不再有“后悔”这个词,因为有了司徒嫣,他的人生才是圆满的,如果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娶到司徒嫣的话,那他的人生也将只会是灰暗的。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拉着司徒嫣的那只手却又紧了紧,像是怕一旦松开,他就会失去她一样。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了有近一个时辰,这才又回到李大郎家各自回屋歇下。
许多年以后,端木玄也这样牵着司徒嫣的手走在这条路上,只是心境却皆然不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