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叶庭深宽大的衣袖,说:“别就这么走了,你会后悔的。”至少把你的不满说出来,你得告诉她,你当时有多伤心绝望,有多恨她,只有说出来了,你才能真正得到解月兑。
叶庭深很平静的看着我,眼波流转间皆是淡然,薄唇轻启:“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的,过不去的,都已经,没什么值得后悔,更没什么值得留恋。”他看了她一眼,良久,说:“这里或许会有一场浩劫,你——保重。”
五百年的守候,到头来却连娘不曾叫一声,他心里的那道坎真的了吗?
她眼中有泪光闪动,鼻尖发红,却愣是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柔声说道:“庭深,你也保重。”
叶庭深再最后深深的看她一眼,终于再次抬脚,往外走,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脊梁笔直,步履之间,均是散发出无形的尊贵气势。()或许是他的白色锦袍,或许是这里的光线太过透亮,我却好像透过他伟岸的背影,看到他多年来内心积淀的凄苦,属于他一个人,深藏于心不为外人道的凄苦。
五百年的守候,在今日这个乌云压顶,十分沉重的天空下,墓室中落下维幕,他们的母子情,从今日开始,断了,彻底的断了。
走过华光照耀的墓室,走过油灯昏黄的通道,跨过冰凉的坟头。外面,紫竹尖伸进如铅的乌云中,似要撑起头顶的一片天,不让它压弯自己的腰杆,又像是他的手搅浑了这一方蓝天白云,将之变成今时的模样。孤坟四周,白茫茫的芒草随风飘荡,如微波般轻柔,如那个最后的眼神,轻柔,是独属于母亲的轻柔。
她终究还是爱他的,怪只怪他们生在帝王家,世间最龌龊最肮脏最多冤案的帝王家,虽披着高贵的外皮,拥有着世人最艳羡的一生不可求得的奢华。但有些事,他们也真的别无选择。
踏着茫茫白草,跨过千年光阴, 我们走到了一个目的地,终结地,盘龙洞。一个在半壁悬崖上开的一个大口子,这也是解开潜龙村诅咒的地方。
洞的四周,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爬的树枝和凸石,若不是他们这两个会飞的抱着我,凭我自己是怎么都进不去的。
洞口,有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清脚下和洞壁上的画,张牙舞爪的怪物图案,不只是简单的线条刻成,而是刻画得栩栩如生,在特别是模糊与清晰之间混淆的视线中看去,那些眼睛比起清晰时更添神韵。
路面平坦,像走在城市的水泥路上一般,干净得连一片叶子一点异物都不没有。空气也还不算太差,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霉味和潮湿的味道。
没有异常,没有异物,但我的心却莫名的狂跳不止,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狠狠地撞击着我的肋骨,闷闷的声响,闷闷的疼痛。
叶庭深或是感觉到我的紧张惶恐,他停下脚步,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在阴暗的笼罩下,他的眼睛却格外的亮,亮如极夜的星光,直直射入人心底,他说:“柳儿,如果我们主动解开诅咒,缘分重新开始,我们还会相遇,只不过是重新开始而已。若是出了一点差子,也还能有下一世可以遇见。但如若我们今天退缩,等待我们的将是魂归九天,不复往矣。为了以后,我们别无选择,孩子,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轻轻抚模,像是在和孩子做最后的告别。想那天知道我怀孕,他脸上自然流露出的欣喜,想那天早上,孩子用意识将我引到烧香的香炉前吸收营养的画面,想到梦里那张痛苦的小脸,我的心就像被无数只针扎过一般,没有伤口,但就是疼,疼得无以复加。
别无选择,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别无选择,人、鬼、妖、僵尸、魔鬼等等,在命运之神的操控下,都别无选择,为什么就没有站一个出来,杀了这个操控天下苍生的无所不能的神呢?他凭什么去操控别人的生死、缘份?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又哭出来,“我不怕魂归九天,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我只是真的不忍心孩子……做我的陪葬。”
他修长瓷白的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对视着,“孩子有他上辈子的因果循环路要走,这不是你的错,他以后还会回来,他终究还会做我们的孩子。”
他俯身,唇贴在我额头,清凉的唇瓣里,呵出温热的气息,如春风般延绵万里,如冬日暖阳般渗透阴暗的心房,给我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沐千秋出声打断我们久久不愿放开的怀抱,“走吧,时间不多了。”
他靠在壁上,他的肩膀,正对着壁上怪物的眼睛,在叶庭深白玉冠和光的双重反射下,那眼睛散发出幽幽的绿光,连带着他的眼睛,也有些微微的绿光,莫名的,觉得有些渗人。
自从进了洞,沐千秋就很反常,不是走神碰到墙壁,就是叫他几声都没反应,拳头攥得很紧,在接触到我的视线时,总是忙不迭的避开,再若无惹事的笑笑。
大约走了十分钟,我们才从笔直的通道中走出去,一坡梯子下面,洞口亮如白昼,却看不到有夜明珠或是灯之类的东西。洞口都不甚看得清,洞底却像亮堂一片,这不科学啊。
沿着梯子走下走,是一个大约一百平米大的地方,比普通的房子高出一倍,洞底呈拱形,洞壁笔直如刀削,地板是光滑干净的石头铺成,就像有人在此居住了很久似的,连石头都给磨平。
正前方,是一樽男子的石像,高大俊美,眉目清远,入神的望着洞口的方向,好像那边有他在等待的人。衣服、佩饰、靴子、裙据,雕工逼真得和真人相比的差距只在于一个有气会动会说话,而一个只是站在这里装雕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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