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小宾馆里,叶庭深和杨柳办了登记了身份证缴了钱,自己提着不重的小皮箱上二楼的房间。在这边,宾馆不像是大城市里的一样,有服务员帮忙送,条件也不好,但胜在干净整洁。
杨柳简单收拾了一下,想喝水了才发现那饮水机的开关还没开,就站在一旁等水开。望着拥挤喧闹的小城,她竟然脑袋放空,思绪突然的就飘到了以前,妈妈带她到外婆家时的情景。
叶庭深见指示灯亮了好一会,她都没反应,就提醒道:“水开了。”
她还沉浸在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在外婆怀中撒娇的时候,被他一打断,一股落寞便爬上心头,也就没搭理他,径自拿了随身带着的摩沙杯去接。
谁知她接着接着,思绪飘飞了,水快满出来都没发觉。叶庭深眼疾手地抢过她手中的水杯,水溅到他手背上,也不去管,微微弯下腰看她的眼睛,问:“你怎么了?差点烫到手你知不知道。”
杨柳回过神,看到他还抓住水杯,手背都被倾斜的开水淋到,四周又没有毛巾,就拿自己的衣襟去帮他擦,“这是开水,你干嘛用手硬是接住,不就是一个杯子吗?摔坏了再买就是了。”
他调侃:“真难得,糖吸公鸡也有拔毛的时候。”
她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 吹气的中间腾出空档,说:“手都被烫了,还有心情耍嘴皮子。”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装痛,表情十分的到位,“哎哟,真的好痛——”他看着杨柳温柔的吹他的手背,温热的风拂过,像是沐浴在四月天的阳光下,特别的温暖。
杨柳握住他的手,一开始很担心,毕竟那是一杯刚刚烧开的水,直接淋到手上,最轻也得红吧,可她弄了好一会也没看见他发红,一如既往的白皙,手感像从冰箱里的常温箱里拿出来的水果一样清凉,没半点异样。
靠之,他是鬼,这身体是尸体,请问一具死了数天又被灵魂上身的尸体怎么会怕一杯开水?
发觉上当的杨柳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切,真是——”她看着五官都皱起的叶总裁,又说:“堂堂总裁,也跟小孩子一样装疼,你好意思不?”
被拆穿,他讪讪地模鼻子,收回被她拍下去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模手背,仿佛那上面还有她的余温一样,嘴上还不忘狡辩,道:“这是人在面对突发危险时的自然心理反应,哪里是装了,我也才做几天的鬼,还没适应过来。”他的解释很苍白,以至于自己还没说完就真的不好意思的转身了。
杨柳懒得和他争辩,拿起睡衣洗澡去了。叶庭深趁这会时间坐在电脑前,跟肖扬视频通话了解公司的情况和叶擎天的动静。
叶擎天比预想中的还要能忍,自知他私下收购木氏股票的事是对木氏不利,属于商业诈骗和恶意收购股票,一旦暴光便是锒铛入狱的下场,即使在得知这一切都毁于一旦的时候,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多年来的暗中筹谋在一夜之间回到起点,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这样的打击都没能将他击垮。他在今天还正常上班,见到肖扬也只是象征关心的问了叶庭深为什么没上班,去了哪里,父亲关心儿子的行踪很正常,而肖扬当然更没理由不说实话,就将叶庭深是到S城查送毒酒给他的服务员的行踪的事告诉了他。
叶擎天很气愤且很‘悔恨’的表示,他怎么就没想到去查这个酒店服务员?如果查出那人真是存心害他儿子,他一定会为儿子讨回公道。
叶庭深在听到最后这句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不明的弧度,仔细一看,有点像自嘲。他关掉电脑后,站在窗前,深邃幽深的眼眸看向这小县城的灯光,深蓝的夜空中,他仿佛看到童年时,爸爸将他举在肩头,在木家的花园里转圈;还有自己被母亲冷落,爸爸把他抱在怀里,说妈妈不是不爱他,只是跟别的妈妈爱孩子的方式不一样;还有他和妈妈吵架之后,抱着他说:‘庭深,对不起,爸爸不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但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能给你温暖并且你也深爱的女人,碰到了千万不要放手。’他还说:‘想来以你的财富和地位,想遇到真心爱你而不是爱钱和名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吧!’
曾经以为,爸爸是他人生里全部的精神支柱和温暖的依靠。然而,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他的爸爸变成了刽子手,给了他生命,便也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吗?这残忍的转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扪心自问,做为叶擎天和木欣华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童年的孤独和成年后如此残忍噬心的凄惨结局?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庭深,庭深——”杨柳想问他有没有见到自己的手机,谁知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就跑到他身侧,她的声音在看到他眼角的湿润时收住,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像一根细针穿过心尖,没有伤口,痛却是深刻的,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事业上是强者,在山城是金字塔顶尖的佼佼都,人人仰望膜拜之。但又有几人,真正懂得他内心的孤寂和需要?
叶庭深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好像松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又像是想要抱住最后的仅有的一点温暖,他低低道:“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离得那么近,她都没听太清,就要推开他,“啊……你说什么?”叶庭深却不想放开她,紧紧地抱着这个现在还能给他温暖和牵绊的女人。
他没有再说,她却已经想明白他刚才那听不太清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面对。只有解开了,才会彻底放下,不然你永远都会活在猜疑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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