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烟闻言蓦然升起一阵火来,腾腾两下走到桌前重新坐下,冷笑开口,“奇怪了,我这个正室竟然还不知爷有哪位喜欢的女人,不如何时领到我面前看看?我为爷做主纳进门可好?”
原本正在慢慢吃菜的陈瑾瑜猛然抬头,看向谢梵烟,眼里情绪莫名,但愤怒分明。“谢容玉,若那人真的肯嫁,你以为你还能有这个好命坐在少的位置?”
谢梵烟盯着陈瑾瑜,反倒是笑了,“好,现在其实还不晚,待这件事过了,爷再将喜欢的人八抬大轿取回来就是,这个位置,我随时可以让出去。”
陈瑾瑜不再了,只是起身推门而出,干净利落的动作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情绪,眼神里却有久违的怅惘。
直到屋里只剩了谢梵烟一人,谢梵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陈瑾瑜喜欢的人不是丘漓月?那时候他待丘漓月那般好,难道,那并不算喜欢么?
只是,到底与自己无关。抚住心口,喃喃自语,,不值得。
谢梵烟坚定了要将这件事进行下去的决心,离开王府,离开陈瑾瑜,看不到陈瑾瑜,心情就不会有波动涟漪,看不到陈瑾瑜,就不用感受原本这具身体对这个人深刻的感情。
那一日,陈瑾瑜都没有回来。
谢梵烟倒觉得自在了许多,在院子里与脂容脂玉嬉笑玩闹着。
远远的传来声响,“我不是有意的。莫怪我。”
“不是有意的?你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笨手笨脚!今天这个都不知是你打碎的第几个碟子了。”
“悦琳还跟她计较?她不一直都这么蠢么,不说打碎的碗碟。还生生浇死了世子爷最喜欢的那芍药花,昨日不长眼睛把老院里的小丫鬟推倒,今日竟然又打碎了药盏,真是没用,少手里都是这样的丫鬟?”
“可不是么,也是跟在少身边伺候的人,一点都比不上跟着世子的悦琳。我瞧着连月华居的纤纤素素那两个丫头都不如。”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传越大,如今早已热闹起来的并蒂苑人手不少,都围了看热闹。
“不要说我家少。是我自己不好……”
“哼,你眼是瞎的,难道耳朵也是聋的?我们何时说过少了?”
“可不就是,少怎么能容得下你这样的留在身边。”
声响不小。都传入了谢梵烟耳里。谢梵烟与脂容脂玉对视一眼,率先走了,脂容脂玉心里也忿忿,迅速跟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
“少,雪茹方才把您的药碗打碎了。”悦琳看到谢梵烟过来,忙回禀。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打碎了再熬一碗就是。”谢梵烟语气淡淡,走到雪茹身边。掏出帕子细心的给雪茹擦脸,“瞧你。多大的事,哭什么,回屋歇息去吧。”
雪茹摇摇头,带着哭腔道,“婢子手笨,还连累了少……”
那边大丫鬟悦然也开口,“不仅仅是这次打碎了药碗,这些日子可是没少闯祸,还……”
谢梵烟看到雪茹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和惶恐,想起与她相依为命的日子,心里怜悯又心疼,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好了,我说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悦琳悦然对视一眼,有么?她们说的很客观了。
但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人,选择了默不作声垂下头。
脂容相比脂玉,脾气要直一些,已经上前拉过雪茹,“看你害怕的,我们回房歇息去。”
“脂容。”这几天来与脂容交情较好的几个丫鬟叫住脂容,眼里有不忿之意,这个笨手笨脚拖油瓶一样的丫鬟,值得少这样袒护么,脂容处置事情一向公正,为人和善,难道此时不去好好劝劝少,治治这个丫头,不然只怕还会有下次。
脂容在谢府便与雪茹相熟,如今在并蒂苑最惨淡的时候与雪茹更有了一番相依之情,岂是与一般丫鬟们的交情相比的,闻言挑了挑眉,“怎么?有谁不服气?”
“誰不服气,也可以像雪茹一样,天天摔碎一个碗,我也不信就能将王府摔穷了。”说完领着雪茹就往后院丫鬟们住的排房去了。
她心里有气,不过更多是因为方才这些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话语里面提到了少,更是将并蒂苑的人与月华居的人相比,真是居心叵测!少能与一般姨娘妾室相提并论?
雪茹低垂的眸子里却划过了一丝得意。
谢梵烟也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和脂玉一起回房。
剩下的丫鬟们都有几分不悦的看着主仆三人的背影。
“少这么护短,分明是她的丫鬟雪茹做错事了。”
“悦琳悦然谁不给几分面子,从小伺候世子爷的,可是少连她们的话听也不听的就打断。”
“脂容不是一向公允么,我看倒是偏颇的厉害。”另一个小丫头也不满的嘟囔。
“行了,少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都去干活吧。”悦琳抿了抿唇,将围拢的人遣散了。
干活……一想到每日整天要做活,可是雪茹明明闯了祸还能去屋里歇息,真是不公平!那些四散而去的丫鬟们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平之意。
,谢梵烟刚去看过一觉睡醒的雪茹,忽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并蒂苑。
原来是宫里来的人,说淑妃请谢梵烟入宫。
慕容氏亲自接待着宫里淑妃身边的宫婢过来,含笑又客气的让谢梵烟快去收拾。入宫见淑妃。
谢梵烟换了一身衣服,只带了魏姑姑进宫。
也是生平第一次进宫,不是没有紧张。因此不敢带着脂容脂玉进去,生怕一个行差就错。
红色的宫墙将这个气势威严的宫殿拢成一派庄严,金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缓缓合上。
谢梵烟在马车里面都看不到。
只是心里默默想象着。
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无数人心中仰慕仰望仰视的地方。
淑妃正坐在殿内的棋桌边,看到谢梵烟进去。笑容缓缓展开,和善优雅,谢梵烟正要弯腰行礼。淑妃连忙拉住,命左右人退下,笑道:“你来了?莫要拘束,可会下棋?不如陪本宫下一场。”
谢梵烟凝着眼前的女子。今日的淑妃没有了当日那般庄重惊艳。只是一身简单俏丽的赵粉宫装,暗花纹在衣摆,淡香盈袖,明媚动人。
“臣妇棋艺不精……”
“好了,瑾瑜叫你阿玉,本宫也叫你阿玉好了,在这芳华宫内,你与本宫就是家人。你千万不要这样自称,阿玉。来陪本宫下盘棋。”
谢梵烟又看了一眼淑妃,看她表情真诚,点了点头,坐在了棋局对面。
淑妃身边只剩了两个大丫鬟,还有一个站在谢梵烟身后的魏姑姑。
谢梵烟谨慎的落子,淑妃倒是没有许多顾虑,下棋有些随意,只是却是郑重,“这件事,本宫还未多谢你,你和祖母都允了,本宫心头大石也算落下,一直想着道谢,然书信轻薄怕承载不了本宫的谢意,这次亲自让你来宫中,便是道谢。”
“臣,我能够为娘娘分忧,为王府分忧,也是三生修来的福德。娘娘千万莫要言谢。”谢梵烟表现的诚惶诚恐。
“天下熙熙莫为利来,天下攘攘莫为利往。本宫明白这个道理,你身为长康王府少,分忧自然义不容辞,但是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今日不如提出来,本宫送阿玉你一诺,凡本宫力所能及,定不会辜负了阿玉。”
她想要的……
谢梵烟淡淡的笑了,笑的微微无奈而嘲讽。
淑妃,皇上的宠妃,将要为皇上诞下麟儿。
这样的身份已是万众瞩目,已是光耀门楣,已是千千万万人求而不得的。
可是她谢梵烟要的,淑妃却给不起。
谢梵烟想要长公主的命,谢梵烟想要为报仇雪恨,谢梵烟想要消除一切生存的威胁,谢梵烟最后想自自由由的活着,连同的那份一起,将这个生命延续下去。
虽然现在,身不由己,过的有些糟。
虽然现在,力不从心,无法手刃仇人。
所以,退而求次,暂时老答允自己的,已是自己能求来的最多。
“娘娘莫要说这样的话,为王府,为娘娘,为祖母,我原本便是心甘情愿,此事于娘娘,于王府,都有百里而无一害,只求此事天衣无缝,不出任何漏洞,于我来说已是万幸,再不敢奢求其他。”
淑妃听了,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为难,你原本不该经历这样的为难的,因我一时私念,将王府上下,将你,将瑾瑜都置于危险之地,你可怪我?”
不等谢梵烟抬头回答,淑妃又是一叹,“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自己也会怪自己,但是如今,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我在宫中九死一生,唯一只能抓住这一个孩子,祖母她,终于选择了帮我,其实我真的能为王府做什么呢?一个妇道人家罢了,不过是皇上的女人,身份显赫一些,说白了还是为妾,就是听着是荣耀一些,可是那些疲惫心累,那些险中求生,比外面寻常人家都要更多更难。”
谢梵烟心里也是叹息,还未等想好怎么开口,淑妃却已经起身,竟向谢梵烟盈盈拜倒,“我,陈若彤,知道对不起王府,对不起祖母,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瑾瑜,也对不起阿玉你,只愿阿玉能够体谅于我,少记恨我,我们能分享这个秘密,在我眼里与你已是亲近,我在宫中,为了你们,定会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也请你,阿玉,还有瑾瑜,能够将此事做的毫无纰漏,此事方成。让你们担惊受怕,是我之过,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偿还此恩!”
谢梵烟已经慌忙起身,差些打翻了那精致的水晶棋子,双手用力扶起淑妃,“娘娘不要这样,这样置阿玉何地?于公,你是妃子,我是臣妇,于私,你也是长姐,你可莫要折了我的福分。快快起来啊。”
淑妃也知道谢梵烟心里为难,便顺势起身,重新坐下。
谢梵烟却不坐,反而躬身郑重道,“此事无须娘娘忧心,阿玉自知本分,就算不为王府,只为身家性命也会竭尽全力。”
“阿玉,你起来。”淑妃又起身来扶。
折腾一番,两个人终于重新落座。
“阿玉,我真的不是想要逼你。”淑妃已经省去了那句本宫,反而以你我相称,语气恳切,“我知道你会竭尽全力,可我依然要说,不是为了逼你,只是为了请求一份谅解,此时关系重大,我已经对不起皇上,如今更对不起你们,可我……我罪孽深重,只求一份原谅。这句话我无颜对祖母说,更无法对皇上说,我只能对你说,不求你立刻谅解,只求有朝一日,你莫恨我。”
谢梵烟心莫名一跳,为了掩饰住心里骤然而升的慌乱,谢梵烟用更坚定的语气说,“娘娘不要说了,我谅解你,我们都是女人,何况这次我也要感激娘娘,娘娘也听说了,我一直在并蒂苑独自过,失了世子和老的心,这次多亏娘娘计划,如今至少面上我又成了最初进府的那个少,下人不敢懈怠,老对我感激,而世子爷也肯搬回并蒂苑了,这些也都多亏了娘娘,我,心中一直记着。”
谢梵烟说的真挚无比,淑妃暂且放下心中事,设身处地的为谢梵烟想了想,然后点头,“但这只是表象,你若想长此以往的下去,要在这些日子快快抓牢我那个弟弟的心啊。毕竟怀胎十月罢了。至于祖母,也真是奇怪,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对你赞不绝口,说要学习你的沉稳大度,可是忽然就冷了你,那道姑所言,我是不信的,何况祖母,你与祖母之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