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寻常的隐秋草罢了,这原本是对身体有伤害,可是伤害的并不明显,毒素不如一般毒草,所以反倒不为人所知,但是这种草毒性极为强韧,在人体经久不散,若是日日熏陶,深入骨髓,便会造成人早早衰弱,身体乏力,久而久之就会衰弱而死,可是隐秋草在极其偏僻的地方才会有,并不为人所知,所以知道这点的人倒是很少,偶尔接触了,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倒是不被人知道其所害。”
“老先生是说,这镯子上有隐秋草?”陈瑾瑜皱眉问道。
听了陈瑾瑜问话,俆御医又摇头,“这木镯子里没有隐秋草,而是这镯子本身就被隐秋草的汁液浸泡过,也真是奇迹,这么久过去了隐秋草的毒性竟然还能起到作用,回头该好好研究研究这种草,没准可以……”
俆御医拿着镯子喋喋不休的说起来,陈瑾瑜已经不耐烦的打断,“既然太医知道了毒性,那我娘能不能有救,根除毒性?”
“难啊,难。”说到这里,俆御医停止了自己的构想,又转头看王妃李氏,“无论如何老夫都会尽力的,只是的确难啊,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早早发现。”
“母亲,这镯子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浩终于忍不住出声,“究竟是谁想害母亲您的性命!”
李氏笑了,一直关注李氏表情的谢梵烟心里忽然一震,因为她看得出李氏笑容有多么苍白无力。有多么多的痛惜和绝望,心里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升起,还未来及细想。就听到李氏说话了,“咱们夫妻多少年了,王爷?”
陈陵被李氏的表情弄的心有些慌乱,听李氏问这个,一下子怔了,竟说不出话来。
“我十七岁嫁给你,十九岁有了瑾瑜。到如今瑾瑜也二十有二了,我们夫妻二十四年了。”李氏静静的说,满屋子的人看着李氏。静静听着,并不明白李氏是要做什么?
唯有谢梵烟,结合到李氏的表情,结合到李氏说的话。结合到王爷陈陵这么多年对李氏的态度。忽然有一个猜想在脑海浮现,然后越来越肯定,不由得月兑口而出,“这镯子是王爷送给母亲您的!”
“什么?不可能,嫂嫂怎么会这样说话。”陈菁菁听了谢梵烟的话,第一个出声反驳。
陈瑾瑜攥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陈陵目光慌乱了一瞬,然后站起身子。走到俆御医旁,拿过那个镯子。仔细看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看样子,王爷是想起来了?”一向温和的李氏在此时声音有些尖锐,质问道。
“这镯子,真的是我送给你的。”陈陵喃喃自语,“我是从来自边境的一个行脚商人那买来的,看着好看,就给你和月华一人买了一个,没想到你戴了这么多年。”
满屋子的人都吃惊的看向陈陵。
“是啊,这是你送的,你也没想到是吧,或许这只是你一时龌龊的想法,可是没想到真的有我这样傻的人着道了,这是你唯一送给过我的东西,我怎么会取下来呢,没想到你送我的这唯一的东西,竟然是想要我的命呢。”
“父亲,真的是你送给母亲的?”陈浩陈菁菁都惊讶的看着陈陵,而屋里老一辈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晓当年的情形,默不作声只是叹息。
“徐老先生,让你看了笑话。”刘老夫人终于道:“我这媳妇,命不好,所嫁非人罢了,您千万帮忙将她医好了,我们王府万分感激。”
“不必了,母亲,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到底辜负了您以前对我的希望,治不治的好的好都无所谓,今日过后我就不是王府的人了。”李氏避开陈陵的身子,从床上站起身子来,看向陈陵,“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因为你受尽了冤枉和委屈冷遇,你因为我多年不愿归家,如此,都是为难了两个人,今日你将和离书写了吧,我原本就有这个想法,可是看孩子大了,我也老了,何必再折腾这么许多的事出来,你想让我当空气,我就安安静静的当空气,可是现在,我这个空气也当的累了。”
“胭脂,胭脂,真的不是我,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你要信我,真的没有。”陈陵痛苦而愧疚的摇着头,想去拥抱李氏,却被李氏冷漠的表情拒之门外,只能在她面前重复一遍又一遍无谓的话。
“是啊,怎么会是父亲呢。”陈菁菁的心里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是父亲,一定是有别的人害母亲!”
刘老夫人也沉下脸,“看来王府的幺蛾子还真是不少,浩儿,你去将你父亲的几房妾都叫过来!王妃生病了她们都不来侍疾,可见居心!这件事情问问她们一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谢梵烟看着刘老夫人,心里猜出了刘老夫人的想法,刘老夫人不会同意和离的,而且此事,就算心里都知道是王爷做的,可却也不会真的承认这件事,让那几房妾来,怕是要找出一个顶锅的。
可是,真的是王爷么?谢梵烟看着陈陵,面色露出的情感是真的纠结和痛苦,一遍遍在对李氏说不是他,李氏只是听着,将头扭在一边。
“老夫人,王爷,容老夫先告退,王妃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现在回去好好琢磨一个方子去除王妃体内余毒,在此之前,别的药先停下,按照这个方子吃几副,观察观察王妃的反应。”俆御医见此情形,适时的提出告退,刘老夫人亲自送了出去。
一会儿,王爷的几房妾都被带了上来,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们不再年轻的面容,谢梵烟心里有了隐隐的同情。
花到开始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今原本娇艳的花儿被空置了这么多年。早已不复当年色彩,是不是也曾悔过,贪恋王府富贵,却寂寥了整个青春和年华。
亦或也是,无辜的被送进王府,从此葬了时光。
不知为何,谢梵烟这一天忽然生出良多感触。或许是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将命不久矣的缘故吧。
几个妾室谢梵烟也只是在府里见过几面,并无深交,此时在老夫人的厉声呵斥下都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听完老夫人的话,更是惊得跪不住了,瞠目结舌的结结巴巴的解释。
谢梵烟并不看那边,李氏上次就告诉过自己。几房妾室那里陈陵一开始就很少去。最初乔月华在的时候还时不时去几次,等乔月华出事以后,陈陵就基本不再踏入,李氏待她们也算宽厚,她们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必要。
唯一有可能会对李氏生恨的,甚至恨不得要李氏性命的,的确只有长康王陈陵。
陈陵一直对李胭枝说着什么,李胭枝并不听。只是淡淡的将目光落在别处,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只有睫毛还会扑闪扑闪,让人知道这还是活着的。
而刘老夫人见几个妾氏拒不招人,便命人来严刑拷打,一时间屋内变成哭哭啼啼凄风苦雨的一片,这场景让谢梵烟心生厌烦,她只关心李氏的病。
陈浩和陈菁菁下意识的靠近了陈瑾瑜,他是大哥,自然以他为重,陈瑾瑜却攥紧了拳头,走向自己母亲,“母亲,镯子当真是父亲送给你的?”
李氏不语,只是点头。
“难道连我的儿子都不肯信我么,这真的不是我,若我真的想让胭脂死,怎么会用这么慢吞吞的方式,快刀斩乱麻才是我惯常的作态不是么。胭脂,你信我,我从来对你没有过这么念头。”
陈瑾瑜眼里紧绷的神色松动了几分,然后道:“父亲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细节,这镯子是不是经了谁的手?”
陈陵茫然的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的细节,甚至连这个镯子都要忘了,陈瑾瑜一丝不肯放松的盯着陈陵,陈陵骤然抬头,“镯子有两个,我好像给月华了,让她先挑一个好看的,另一个我让她去给王妃送去。”
李氏闻言冷笑一声。
“是不是,胭脂?我不记得亲自送你镯子的事情了,好像是月华转交给你的。”陈陵急急忙忙的说道,“我买了之后真的没有在经过我手啊。”
胭脂,胭脂,李氏看着眼前男人的脸,恍惚的想到最初嫁过来时候的情景,“我叫胭枝,不是胭脂。”
“胭脂,就叫你胭脂,胭脂叫的多顺口。”
“我是胭枝,胭枝也很顺口啊,胭脂是用来涂嘴巴的。”
“就是胭脂,胭脂,胭脂妍丽夺目,多么好的东西。”
可是,再美艳的胭脂,都会有褪色的那一日啊,经历了这么多年,自己的颜色早就淡褪在这王府深深的庭院中,却等不来自己的夫君。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怨,不要去恨,不然就会成最可怜可恨的怨妇了,以为自己看的足够开了,可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一心追随的夫君,曾对自己萌生杀意。
扼在自己喉咙的那双手,这么多年都不曾忘却,那窒息的痛苦,现在,又如何能再去信这个男人。
“隐秋草,可叫我找到了。”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隐秋草……又名笙草……喜潮湿,多生长在南……”原来是阿梦,和阿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却翻起李氏在屋内书架上的书来,找到了关于隐秋草的描述。
刘老夫人听了,眼神一动,已经对几个妾氏中的一个厉声喝起来:“佘琼!是不是你!这里面唯一你是潭州人!若说这里面有人知道隐秋草,那一定是你!这种草我们闻所未闻,但你是潭州人,一定对这种草有所了解是不是!”
那叫做佘琼的人一慌,连哭都忘记了,而其余的几个人纷纷拿着手帕将身子侧开,离她远了,避开佘琼,仿佛她一下子成了什么瘟疫一般。
陈陵也急忙对李氏道:“是她,是她真的不是我啊,我从来不知道什么隐秋草。胭脂,这些年来是我亏待你,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让你死。你要信我。”
李氏挣开陈陵的手,看向佘琼,然后走到她身边,问道,“是你么?佘妹妹?”
“不是啊,姐姐,怎么会是我,王妃您一向待我们宽厚,王爷不在府内,全凭着您才没短了我们的吃穿用度,我怎么会去害您,您知道的,我一向规规矩矩,从来不做任何越矩的事。”那佘琼哭哭啼啼的抓着李氏的衣衫,解释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刘老夫人看样子是动了肝火,“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贱婢,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红药!你去好好让她说实话。阿玉阿梦也别愣着,今日她不肯说实情,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一步!”
“是!”三个女人清脆的领命,然后走向佘琼,佘琼带着恐惧畏怯看着迈步走来的三个人,“不要,老夫人,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红药却已经走近佘琼,一个巴掌就扇了下去,阿月的手脚更灵活将佘琼双手反剪在背后,右手一晃,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谢梵烟还未看清,那东西就被硬生生的挤进了佘琼的嘴里,佘琼猛然凄厉的叫喊起来,却形不成一个连贯的句子,嘴里涌出大片大片的血沫。
然后迅速的,阿月的手从佘琼嘴里出来,接过阿梦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手,“如何?肯不肯说?”
佘琼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阿月的脸凑近了佘琼,不知说了什么,佘琼继而爆发出更大惊恐的哭声,却终于不再求饶,而是双腿一软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王爷,王妃,婢妾说!”佘琼泪流了下俩,嘴里含糊不清,可是说出来的话每个人都听到了。
谢梵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阿梦阿月配合很好,红药也是眼神狠厉,看来也不是寻常的丫鬟,谢梵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嘴巴。
“是婢妾做的,却是吴月华指使婢妾做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