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也深有感触,点头道:“就是为了孩子,才觉得自己留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意义的,看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长在自己眼前,也许就是这一场穿越,上天给予我们最好最好的补偿。”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就听见外头陈掌柜远远的往窗子这边探头问道:“莲少爷,郑管家在不在?外头有事找他商议呢!”
杨亭便大声应道:“他这就来了,且等着。”回头对郑零笑道:“大管家,你还是赶紧的出去忙吧,能者多劳啊,我也不敢留你闲磕牙了。”
郑零也应了一声就来,却是出门前白一眼杨亭低声笑道:“这时候我就是你家磨上的驴子,天天被你推出去拉石磨呢!”
杨亭拿手里那卷闲书抵住下巴,半歪着头抬眼回望一眼郑零,笑得无比灿烂的对着他啐一句:“那郑驴子先生,现在就是你拉石磨的时间了,还不赶紧<哒哒哒的跑着去?乖啊,今晚晚饭多给你加菜,就加胡萝卜好不好?”
这时代的人都讲究含蓄内敛的,笑都是那种笑不露齿的那种,也许是许久没见过那样率性灿烂的笑容了,郑零还真是愣神了那么一两秒才回神出门去了。走到回廊拐弯处,郑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杨亭已然又没骨头一般倚在罗汉榻上头低头看书了,那个笑容却是仍然在她脸上留了个浅浅的充满了愉悦的笑影子,衬得她原本就颇为秀丽的面庞更显美貌,郑零有一瞬间简直听见了自己忽然怦然心动的声音……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瞬而已,下一秒杨亭似是感受到了郑零的视线,抬头扬眉给郑零一个“郑驴子你还不赶紧麻利的拉石磨去”的眼神,郑零就两下拍散了空气中那几个不合时宜的粉红泡泡,自嘲道昏了头了,便果真麻利的奔了去尽驴子本分干活去了。
因此,综上所述,目前的休闲生活,杨亭表示还算满意;郑零表示,自己生活忙碌但充实,女儿也不用挂心,整体上也算满意。两个伪古人,暂时联手起来在杨家这一片小天地里头,整体上日子过得还是挺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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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惬意的日子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就慢慢的演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还没有立即显现出来而已。
于是这一日夜里,杨家在平定州外头离着杨府一百多里地的某个静僻的庄子里,忽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庄子,却恰恰是杨府从前曾威风一时的杨三老爷杨平一家子现如今的容身之所。当年杨家的莲少爷失踪那段时日,就是这一家子最为洋洋得意之时,那大半年,杨老接了他们一家三口进了杨府,看在杨重这便宜孙子的份上,由着这全体一朝得志便猖狂的一家子,足足将杨府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杨亭这个正经嫡长女怀里踹了个小包子归来,原本纵容着这一家子,也是这一家子最大的依仗的杨老太太也变了风向,最后还是被杨老太太和大太太联手打压回了原形,杨三老爷又重新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婢生子,一家子又得灰溜溜的回到这生活了多年的农庄里头过日子。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回到了农庄里,杨平一家三口几乎是三日一大吵五日动动手,这一两年来就一直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其实认真算起来,杨家也算是个厚道人家了,当年虽然杨老太爷将杨平和他娘一起逐出杨府,送到庄子上居住,但也一直没少了这母子俩的日常用度。虽说肯定比不上杨府里头两位嫡子的花费,但是在这静僻农庄里看来,也绝对称得上是当地小地主的水准了,在农庄里头,也算是个领头人物,也拨了好几家的佃户去服侍杨平母子的。及至杨平娘去世,杨平长大成人,杨老太爷也还没忘了给杨平在当地定了亲事,让他娶了如今的妻子江氏。
或许是,杨平天生更肖母,骨子里头就不是安分过日子的,当年他娘趁着杨老太太怀孕的时候去爬酒醉的杨老太爷的床,就是指望着能摆月兑丫鬟身份当姨娘这种半个主子的。而今杨平本质也是如此,尝试过了在杨府花天酒地的好日子,那里还能重新适应农庄里头的简单小地主生活?
同样不能适应的,还有江氏和杨重,有时候,不是一家人果然是不进一家门的,江氏本就小户人家出身,眼皮子历来浅得很,将钱财看得重而又重,一枚铜钱看得至少有簸箕大。在杨府那半年,杨平拼命的收集姨娘通房小妾,江氏闹过两回制止不了他之后,便也拼命的收集起钱财首饰来。后来江氏虽然被光身赶出杨府,那些明晃晃金灿灿的首饰来不及带出来,但随身带着的银票也不是少数,老实过庄户人家的小地主日子,也能过上滋润的十年八载了。
况且杨府那边也懒得和这家子计较到尽处,农庄上每年那一百几十两的租子和出息还是默认了留给他们收取自用的。若是能调整好心态来安生过日子,这一家子也不至于三天两头连吵带打的各种热闹了。
这一天两位不速之客的马车停在农庄门口时,正是杨平一家子吵得不可开交之际。
杨平把新收的租子拿去临近镇子上喝了一回花酒,才进门就被江氏了,夫妻俩就着这几十两银子的去向吵得拍桌子扔凳子的。偏生才十七八岁的杨重也是个不省心的,读书是从来不上心的,跟他爹一样追猫逐狗的到处勾搭大姑娘小媳妇乃至于倚门卖笑的妓子倒是无师自通的一等一好手。
杨平正和江氏吵得热闹之际,忽见杨重挤进战团来,扯着江氏衣袖大大咧咧道:“娘,我看上镇里温柔乡的红莲了,给我些钱今晚去和她亲近亲近。”
江氏气得几乎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一甩衣袖大声道:“没有!一个铜钱都没有!我那儿来的银钱!就是家里有银钱,也给你爹那个老不修拿出去不知补贴那个狐狸精花干净了!你不会问你爹去!”
还没等杨重问到杨平跟前,杨平便一个老大耳刮子将杨重打了个满地滚葫芦,厉声喝道:“你爹都没想着找妓院头牌亲近亲近呢,你个兔崽子做的什么白日梦?!正经事儿没见你做一件,花钱倒是厉害得很,天天见着你吵着你娘拿钱!你娘那钱还得留着给你爹娶新姨娘给你添弟妹的,你敢打这个的主意?看我不把你打死在这屋里头!”
江氏本就是个不算很灵醒的人,自己打骂的声音还回荡在这屋子里没散呢,就已经对杨平骂又是另一个态度了,只见她双手往腰上一叉,下了死力的对杨平一头撞了,直将杨平撞得踉跄着往屋子门口的门槛摔了去:“杨平你个杀千刀的,识相的赶紧给老娘滚出去!镇日里想着算计老娘那点儿私房钱,你一个大男人,说出去也不脸红?出门把租子花光使精了,就腆着个脸回来想哄老娘的钱花?少做春秋大梦了!还有脸打呢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就是个没用处的锯嘴葫芦,有本事你本家跟你那偷汉子生娃的好侄女闹去啊,只在家里和咱们闹,只打自家算什么本事?”
来访的两个客人,恰好将这一幕闹剧看了个全须全尾,年老的那个还老成些,急急上前扶了几乎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的杨平一把,忍着笑意装着没看见杨平的狼狈相一般,一本正经的说道:“哎呀,杨三老爷这是怎么了?天色太黑看不清门槛了不成?杨三也是太会持家了些,这灯火蜡烛可还是不能省的。”
年轻的那个不过二十上下,倒是还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只得找个灯影背处,别过脸去窃笑了个够,才跟上了前头两人一道进了屋。
杨平到了灯光明亮处,才细细辨认出来,这两位访客,原来竟是杨家现任的族长杨茗和他的小杨珺。杨平便对着他们父子俩讪讪道:“家里正好有点儿事,倒是让茗族长和珺哥儿见笑了。”
江氏和杨重见着来人是这两位稀客,自然也不好再闹下去了,江氏随意抓两把散乱的鬓发,挤个皮笑肉不笑的所谓微笑出来应付一下族长父子俩,便借故出去喊雇来的小丫头泡茶待客。
杨重却是趁着杨平一时不妨,悄悄儿从后头模上来,一把扯了他爹腰间挂着的装散碎银子的小荷包就跑。
杨平气得眼都跟乌骨鸡似的,却偏生碍着杨茗父子俩在场,一时发作不得,只得咬着后槽牙硬生生的忍了下去,还得在脸上摆出个待客的笑模样出来,杨珺见着他那脸都要扭曲得不能看了,忙借着小丫头子奉茶上来的机会,低头自己又暗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