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了金妃的话,脸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根。倒是林慧在一旁听了,眼睛亮了一下。
难道在自己面前马上要上演宫斗戏码?冷面皇上苦情妃,若说里头没猫腻,绝不可能啊!
只可惜下一刻,在林慧心目中的“苦情妃”先奉上了一出变脸表演。
既然皇上不为所动,金妃当下又碰了两下头,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伸手从袖子里扯出一只浅蓝色的锦帕,毫不悲伤地轻轻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动作之中,甚至显出一丝从容来。
一哭二跪三哀求,只是手段而已。能来到皇上面前已经不错了,金妃本也没指望能立时建功。
在皇上身边这么久,金妃很清楚,小事情也许皇上也就笑笑含糊过了,甚至耍些手段也无妨,真的有心想蒙蔽这位开国皇帝,那必定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
一位能轻易被女子蒙蔽乃至操纵的男人,能掌控这繁华江山?能稳坐龙椅二十年?
想让皇上做主,就要拿出能让人为你做主的实力来。
不再梨花带雨的金妃反倒让皇上的眼神动了动。
这个女子很厉害。
只可惜她不怎么会教。
若是她生下的六皇子有和她一样的性情心计手段,那里还需要犯难皇位的继承人?
皇上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妃子,还是要抚慰一下的。开口问道:“你是为金玉姬的事情的吧?”
金玉姬的死讯当然瞒不住,也不需要隐瞒。一般来说,宫里死掉一名采女这个级别的小主,能引起的震动并不比在荷花池投一枚石子大多少。
只是这名小主若是皇上临幸过的,那石子就大了些。偏偏还死在了御书房里……石子升级为石块。
金妃要以此为由追究下去,也许会有千层浪出来也不一定。
“皇上圣明。”金妃点点头,目光平静看向了皇上。
这个动静其实很不平常。
敢主动与皇上视线相接,而且并不赶紧移开的人,不多。
金妃并不担心皇上训斥失仪之类,她知道。皇上就吃这一套。
独立有担当的女子。才是皇上欣赏的类型。
娇艳的容颜,魅惑的身体,悠扬的歌喉,美妙的舞姿。这些女子固宠的常见手段。皇上都欣然纳之。那有男子不喜爱这些呢?皇上也是男子。
只是纳了也就纳了。吃干抹净,听了看了高兴了,然后也就完了。
那些女子能凭着这些东西在宫里长长久久地立足么?
当然不能。
要在一个强硬的足以得天下的男子心中留下一席之地。自己也必须足够强大。
无数朝、无数代、无数后宫女子留下的无数事迹,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臣妾觉得,金玉姬之死不简单。”金妃终于垂下眼帘,对视是一回事儿,但如果时间太久变成挑衅,那就过犹不及了。
“能不声不响杀人于无形,这种手段……臣妾得了消息,竟有不寒而栗之感。”
金妃的声音稳定而冷清。
“若是金玉姬与别人有罅隙,招来灾祸,那只能说她自取。若是因臣妾与宫里的姐妹们有些龌龊之故,有人借金玉姬来打击臣妾,那也无所谓。”
“只是这时机实在是太巧,恰逢御驾在侧,实在无法不令人猜测金玉姬不过是适逢其会的挡路之人。”金妃忽然将声音抬高了两度:“还请皇上明查!”
金妃说的这几样,皇上早已想到了。他甚至还想到了,金妃也明知道这些他能想到。但作为引荐金玉姬进入宫廷的皇妃,金妃必须站出来表态。
只是金妃很清楚事情的轻重。对皇上来说,后宫的女子相互攻讦乃至因此身死,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若是对象是皇上,那就大不同了。
同时金妃也巧妙地暗示了,金玉姬是为皇上挡了灾——这自然是功劳。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转眼暴毙,甚至没有伤痕,连一声惊呼都没有?”
金玉姬死去的情形,金妃早已知道,因此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只是缓缓道:“臣妾也时时思索,却只想到了一样。”
金妃说着,重新缓缓跪在了地上:“只怕宫中有人行巫蛊之事。”
巫蛊。
传说中的巫蛊,当然是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啥时候死谁就得啥时候死。
“巫蛊?”皇上微微动容,这个可能祁芳已经提过了,但素来不信鬼神的皇上不愿意相信。
“若是巫蛊,自然是以朕为对象,那里就咒到别人身上去了呢。”
通常所说的巫蛊,都是以某人的生辰八字为凭,施以巫术,所以皇上有这样的说法。
“臣妾听说,巫蛊并非一概而论,也有不同的派别,手法亦有高低之分。”金妃冷声道:“据说有的巫蛊是以地点方位为依托,在某处聚阴邪秽物,令人无端生出大病来,甚至致人与死地。皇上有龙气护体,或许不妨,金玉姬卑贱之人,故此无法抵挡。”
真是难为金妃,将金玉姬说成卑贱之人,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皇上当然更不觉得有问题,本来金玉姬就不过比宫女高那么一丁点儿而已,而且除了内媚之外别无所长,她不卑贱谁卑贱?
皇上的手不知不觉抚向腰间,金妃的说法似乎好像可能也许是……真的?御书房正是自己经常停留的地方,难道其实自己已经中了招而不自知?
“你先下去吧。朕自会严查。”皇上说了两句套话,打发金妃。
金妃没有罗哩罗嗦讲价还价,福了福身,翩然而去。
皇上的视线从金妃的背影之上收回来,在屋里转了转,找到了躲在一边儿的林慧,不觉失笑道:“你倒是机灵,说话。”
林慧仍是回到之前的椅子上坐了,心里有点儿打鼓。
听到巫蛊二字,算不算皇家秘闻?似乎历来凡是被扣上这两个字的事情,都牵连甚广,没什么好下场。
“唔……”皇上伸手拿起茶盅,触手不温,那茶早已凉了,转手又放了下去:“何谓巫蛊,你们医者如何看?想你师傅这样的异人又是如何看?”
林慧正寻思会不会被灭口,谁知居然听到了这样的问题,差点儿呆住。
原来庄正山还是位学术型皇帝啊。这貌似要进行深入探讨的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