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匀香清雅奇妙的香气,让夏千翡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每次同江家大少爷谈买卖的时候,都会有如此感觉。
雕琢讲究的屏风将下人隔绝开来,一旁便是蒙了素纱的窗户,分明是通风透气,可夏千翡的心口,却有些呼吸不上来。
“江少爷,这批香料您究竟打算出个什么价?货品我已是亲自去看了,虽说都是上品,却也没有您口中那样百年难得,咱们两家做生意也有些时日了,不若江少说个诚心的价格?”
夏千翡面上镇定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心里却在盘算江离然究竟会报出什么价,还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浑身透着慵懒儒雅的江离然总算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头稍稍往前伸了一些,眼睛抬起,盯着夏千翡。
夏千翡心中一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都*说江家大少恋酒迷花偎红倚翠,果真是不假,他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都带着情意,怪不得已是如此年岁却还未成亲,然而总是不缺少他的桃色传言。
“宋,若是在下记得没错,今儿似乎是您的生辰?这样的日子,您却在这儿同在下谈生意?宋兄莫非也舍得?”
“江少爷逾越了,夫君正是要紧的时候,忙着埋首苦读,不过是区区的生辰,何足挂齿?”
“哦?”江离然的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泽,背靠了,倚在椅背上,“宋是个聪明的,知道城中的一些风言风语不可信,只是……,可信在下说的话?”
夏千翡睁着眼睛没说话,三匀香的香气似乎更甚,明明是幽淡的清香,为何浓郁到让她发晕?
“在下只是为叫屈,甜桃胡同里左数第三间宅子,在下已经不止一次在那里见过宋兄,莫不是那里便是宋兄埋首苦读的地方?”
“……”
“今儿一早,在下接到的商谈邀请,出门以后无意间又见到了宋兄,似乎,那宅子里迎出了一位女子……?在下有些记不清了,兴许,宋兄打算给一个生辰惊喜呢。”
夏千翡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从指尖开始一路冰冷到胸口,冷得她几乎想打颤。
这种事情她听说过不止一两次了,然而她也不愿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同夫君闹,宋文轩也每回都会跟她解释,那不过是外人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才会栽赃中伤,他对自己是一片真心的。
宋文轩是自己挑选的夫君,她的眼光怎么会有错?那些人说的都不可信,她不相信。
可如今,说出这些话的,居然是江离然。
江家和宋家从来都是对手,虽然也有合作,可更多的,则是商场上的竞争,然而夏千翡知道,江离然说的话,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
他是个可怕的对手,却从不屑用下作的手段胜出,他喜欢看着对手一点一点臣服在自己的能力之下,并且乐此不疲。
整个晋西城,没人喜欢跟他打交道,却也没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猛地咬住颤抖的下嘴唇,夏千翡一声不吭地站起身,连招呼都没有打一身便匆匆往外走,衣裙勾住了放在桌边的茶碗,清脆的碎裂和溅出的水渍都没能拉回她丝毫的注意。
江离然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幽幽地拿起茶盏,端在手里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举动,半晌,才泄愤似的抬起茶盏一起喝光,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迸裂出几粒细小的碎瓷散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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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桃胡同,这离宋府仅仅只隔着三条街!从宋府只要走上一刻钟便能到的地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夏千翡脸色铁青,胸口憋着的那口气郁积得她步伐都没办法稳住,掐紧了掌心,去寻那左数第三间的宅子。
心跳得夏千翡眼花,若不是死撑着一口气,她怕是立刻就能倒下去。
可她不愿,全城人都笑话她,她信他的,家里不是没给他抬通房,自己最得力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有了身孕。
宋文轩一次次说他不会负自己,赌咒发誓那只是一次意外,挖心掏肺说这辈子只对自己是真心的,她统统都相信了!
夏千翡为了他什么都愿意,违背自己心愿去从商都义无反顾,只为了能让宋文轩专心学问,到时候金榜题名成就一番事业。
可若是真如江离然说的,宋文轩根本是把她当傻瓜在耍……
“少、少人,不然咱们吧,跟珍姨娘商量商量也好,您这莽莽撞撞的,少爷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百灵低低地劝着,少平日不是这样的性子,这面色凶恶的……,我的天,若是让太太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
夏千翡甩开百灵伸阻拦的手,她看到了,左数第三间,白日里便门户紧闭,方才从还未关紧的门缝里飘过的,分明是宋家下人穿的靛青色衣角!
胸口陡然腾起一股怒气,夏千翡的牙齿在打颤,脑子里“轰轰”作响,还未多想,却已经来到了那座宅子面前。
“给我砸开。”
“少……”
“给我砸开!”
红着眼睛怒吼的少是宋家的下人从不曾见过的,少从来都是贤惠温婉,因为少爷喜欢这样的女子,可、可这可怕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砸?!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身后的几个侍从这才有了动作,少的模样太可怕了,冷冰冰的眼睛泛着通红,让人无法反抗她的命令。
夏千翡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裙角的茶渍已被风干,裙摆被风吹得一层一层地晃动,却不能撼动她任何分毫。
她要亲眼看看,自己选择的夫君究竟是什么模样,她要亲自证实,那些层出不穷的传言,究竟是谣言,还是只有她一人跟个傻子一样的被蒙在鼓里!
“哐!”
侍从顺着被砸开的门跌了进去,赶忙慌乱地站住,抬眼去看少。
只一眼,侍从便全部愣住,这还是他们熟悉的少吗?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这……这不会出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