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愤怒的呵斥如同狮子大吼,在空旷的苏家大厅中炸响,令人不由心神微震。
苏四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暗青色的儒衫衬得他更像一棵不屈的青松,傲然而坚定。只见一向儒雅的面容上一片冰凉,薄薄的唇线紧紧的抿成一线,低垂着眼,谁也看不见他的眸中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爹,我上次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当即拒绝了,想不到四弟竟然不管不顾地给那些妓~女做衣服!”苏大幸灾乐祸的看着苏四,落井下石。
苏大自小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仗着自己是嫡长子的身份在芙蓉镇横行霸道。
当年苏大十九岁,所有人都认为苏家家主会在苏大及冠之时宣布他成为下一任家主继承人的时候,年仅十三岁的苏四在经商上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锋芒初露。
+.++自然而然,苏大就被拿来与苏四比较。
苏四被送到四季私塾从文,就是苏大的手笔。
苏家主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是个什么样子,虽说他也对苏大恨铁不成钢,但也容不得别人说是非,他本就不喜三弟,对于他的庶子就更是不待见了,就算经商的天赋再高又怎么样?庶子就是庶子,怎么可以和他的嫡子相比呢!?
家族的其他人都不是没有脑子,见家主对苏大“假冒圣旨”送走苏四的事情沉默以对,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对此,凉姨娘伤心了好些日子,而苏老三也跟着愁眉苦脸了好些日子。
亲生被人算计了,作为父母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不心疼呢?
聆语院。
“李嬷嬷,怎么样?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一见李嬷嬷跑进来,凉姨娘就着急的开口问道。
李嬷嬷苦着脸摇摇头,“桃盛院的人根本不让老奴靠近啊!”
桃盛院是陈氏的住处。
“又是她!”凉姨娘又恨又怒,绞着手帕几乎咬破了唇,“十一年前就是她暗中给苏大拿主意,要不然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苏大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借口把我儿送到我娘家!”
“姨娘!”见凉姨娘脸上带悲,小手捶着胸口连连后退,李嬷嬷一惊,连忙上前扶着她。
“我恨啊,我悔啊,如果不是我,我儿他应该是让人尊敬的人啊!都是我让他背负上了庶子的命运啊!李嬷嬷,我……”凉姨娘一想到十一年前苏四被算计的事情,就忍不住眼泪连连,哭得梨花带雨。
“姨娘,您别这样,这……”李嬷嬷也忍不住伤心,和凉姨娘相处了二十多年,她早已经将对方看成了亲人。
再者,能如此亲切温和的对待下人的主子恐怕也就只有凉姨娘了。
因此,聆语院的下人都很齐心,就算别院的人想打听聆语院的消息都不会有人愿意做泄密者。
“姨娘,二来了!”一个小丫头急急跑进来禀报道。
凉姨娘一怔,便看见苏二由护卫搀扶着走了进来。
因为苏二病体薄弱,所以家主为他挑选了武力高强的护卫保护他。
“二少爷,您来做什么呀?”凉姨娘连忙行了个礼,眼角挂垂的泪还没来得及拭去。
在大家族中,姨娘的身份仅仅只是比奴婢高一点,在嫡系少爷小姐面前还是低一等的。
“姨娘莫要对我行此大礼,您虽是三叔的妾,但对我来说,您的身份和三婶没有不同。我和青衣是手足,从小亲密,哪怕他是庶子,我也从来……咳咳……从来没有……咳咳咳……把他当成外人!”
男女授受不亲,苏二不能扶起凉姨娘,只好急急的开口解释,一番快语让他喘不过气来,一到后面就忍不住连连咳嗽,脸色都苍白了好几分。
李嬷嬷见此赶紧扶起凉姨娘,在她耳边低声急切的说道:“姨娘,您快起来吧,二的脸色都白了!”
苏二虽然病体娇弱,但却是苏家主最为心疼的,如果此时苏二一激动晕在了聆语院,凉姨娘的罪责肯定是月兑不掉的。
凉姨娘脸色也是一白,赶紧站好。
武功高强的护卫耳聪眼明,自然是听清楚了李嬷嬷的话,脸色当即一黑,看向凉姨娘主仆俩儿的眼神都有些不悦。
凉姨娘被看得有些讪讪,脸上羞燥。
李嬷嬷在后院打滚几十年,老脸一厚,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
因为苏二长年病态,一些人总会在暗地里对他指三道四,所以他也是极为敏锐的,对于护卫的眼神情绪变化,他心有所知,但并不介意。
“姨娘,您莫要担心,三叔在大厅之中一定会护着青衣的。”苏二劝慰道。
凉姨娘闻言却没有露出欣喜,“如果他能够做到的话,青衣当年也不会被送出去!”说着,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哽咽了。
“但此时,青衣需要的是他的保护。”苏二缓缓地道,“是一个父亲对的保护。”
凉姨娘一怔,垂着泪眼看他,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苏二牵起苍白的唇角,微微一笑,“这是青衣的打算,我不便多言,等到他回来,一定可以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
凉姨娘惊喜交加,有些混乱急切的抓住苏二的手袖,“你、你是说青衣想好了对策,不会让自己有事!?”
站在苏二身后的护卫盯着凉姨娘扯着苏二手袖的手扭起了眉头,但苏二却毫不在意,温和的安慰道:“是的,我就是怕您担心青衣才安抚您的,青衣有贵人相助,不会有事的,请您不要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凉姨娘松了一口气,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
苏二虽然是苏大的亲弟弟,但在苏家子弟中,他与苏四的感情最亲,所以凉姨娘并不怀疑苏二会骗她。
苏二看向院外春花落下粉红花瓣,薄薄的优美唇线微微扬起,一抹欣慰而畅快的笑意勾在了嘴角。
终于,等到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让他有前行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