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杨舒越的病情,杨王氏便是叹息一声。这才说起杨氏观王房的黑暗掌故。
杨舒越虽是杨雄正房所出,但正房到底不够厉害,在杨萧氏进门不久后就暴毙。杨萧氏虽是兰陵萧氏熟女,但为人着实厉害,正房暴毙后,就被扶正,掌管了整个观王房。
从那时起,幼小的杨舒越就尽量掩饰锋芒,尽量表现得愚笨、懦弱,连骑马都学不会。他翼翼地过日子,如履薄冰地在观王房活着。为的是查清自己母亲暴毙的原因,也为了积蓄力量以至于将来能从观王房走出去。
幼小的男孩,在暗无天日的压抑地生活。但是,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因为没多久,他的父亲,也就是江承紫的祖父观王杨雄就死去。杨舒越最后一点点的倚靠都已失去。再加上世道混乱,杨舒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还是在隐忍,暗中查当年母亲暴毙之事。
暗无天日的观王房祖宅,杨舒越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之人。转眼,到了该娶妻的年龄,杨老虽对杨舒越的已故的母亲向来就不喜欢,但架不住族长众人人多眼杂,也拂不下那面子。便草草为杨舒越求娶了杨王氏,当然,求娶杨王氏,不过因为杨王氏虽是王氏一族的,但在族中是庶女,父母已亡故。这样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出太多的彩礼。
杨王氏的到来,让杨舒越暗无天日的生活有了一丝的光明。两人举案齐眉。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也迎来了长女的到来。一家人分到一处日照不佳,颇为潮湿的小院。丫鬟婆子也少。只有周氏夫妇算是杨舒越母亲的心月复,在小院帮忙。
然而,他毕竟是嫡子,无论如何低调,也不可能让杨老对他放松警惕。再者,杨老原本就对杨舒越的母亲恨之入骨,更见不得仇人之子过上好日子。因此便有了秀红时不时的试探与勾引。
“阿娘之意秀红是老所派?”江承紫询问。
杨王氏冷哼一声说:“自然是老所派。她见不得你阿爷过好日子。见不得我们夫妻和睦。所以,派秀红去你阿爷读书之地勾搭。你阿爷回来与我说起。当时,因怀着你大兄。我们亦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我让你阿爷将计就计。”
江承紫“啊”一声,很是惊讶。她先前料想秀红是想找个依靠,主动来找杨舒越,尔后因生米成熟饭。杨老才让秀红就在这边执行监视任务。将杨氏六房一并掌控在手中的。却不料,秀红就是杨老派来,而且还是杨王氏与杨舒越夫妇俩合计之后,才留下秀红的。
“阿芝莫惊讶,大家族本质就是腌臜。为了生存,荣耀,很多人不择手段。我与你阿爷不过是想保全儿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杨王氏叹息一声。
江承紫“嗯”一声。说:“我理解。我只是没想到秀红这件事是阿娘与阿爷共谋。”
“那又如何?秀红何尝不是在谋你阿爷呢。她当时进门已有身孕,那身孕却不是你阿爷的。”杨王氏冷笑。
江承紫又是一惊。杨王氏也不打算瞒着江承紫。径直说秀红是与别人珠胎暗结之后,被杨老逮住,派她到六房来成为侧室。
秀红来后,各种挑拨,依仗老把持了六房。而杨王氏与杨舒越也只好选择隐忍保全一家人。在这过程中,夫妻俩装出关系因秀红受损的状态。秀红则是夜夜承宠,后来又连续生育。
杨老对秀红控制六房很是满意,对六房也没那么多的防备。但不久后,杨王氏忽然怀孕,杨老就很是不高兴。杨王氏百般低调,还是受尽秀红的各种暗害,最终还未足月就生下杨敏芝。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从降生之日开始,就高调而来。祥瑞笼罩,鸾鸟绕梁三匝,丢下五色石。这样的异兆让杨氏族人议论纷纷,不得不为她赐名。
杨老却不高兴,所以将本就已死在陇佑道的杨氏子弟的死期推后几日,又制造坠马案。
“你阿爷当日坠马,被送回来时。大夫都说无力回天,准备后事。可你阿爷到底舍不下我们孤儿寡母,又活过来。”杨王氏说到此处,咬牙切齿。
江承紫感觉到她浑身发抖,连忙将她抱住说:“阿娘,都了。”
“嗯。”杨王氏平复平复情绪,才又继续说起当日。
杨舒越醒来后,首先就告诉杨王氏,他并没有骑马,何来坠马?他是被人从悬崖上抛下。等人找到他时,他竟然还没死,于是就对众人说是坠马。
两人一合计,杨老定然是怕这刚刚出生的小女儿。毕竟那样的祥瑞,她怕这女孩长大后,她会压不住,定然会想方设法暗害。
于是,杨舒越决定装疯卖傻扮傻子,而杨王氏则要守护好小女儿,能离开祖宅最好。
“所以,阿娘借机离开祖宅去洛水田庄。”江承紫恍然大悟。她原本觉得杨王氏在洛水田庄过得太苦逼,实际上却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即便在洛水田庄也是尽量的低调,掩饰锋芒。
江承紫此时才觉出杨王氏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她还待字闺中,在王氏一族中时,就开始掩饰锋芒,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寻常妇人。到了杨府,更是低调得让人觉得即便是个丫鬟婆子都可随便欺负。
但到如今,终于可以自行掌权,离开那个黑暗的宅子。她才真正显露出其名门闺秀的超群智慧来。
“是,当日一切很顺利。我携你大兄到田庄照顾你,本来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教幼小的你掩饰锋芒。却不料你是痴傻。根本不用我再费心。唯一遗憾,到底是你长姐不肯跟我走。”杨王氏叹息。
“原是如此。我们几人让阿娘与阿爷费心了。”江承紫靠在阿娘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阿芝莫要说此等话。若无你们三人。阿娘与阿爷的日子便会一直沉浸在无边黑暗里,不见天日,没有未来,没有希望。倒是你们的出现,让我们觉得人生有意义,才对未来有所期待。”杨王氏轻笑着说。
江承紫甜甜地“嗯”一声,随后才又说起上一次在垂柳客栈。她瞧见那丹药是有慢性毒素,应该是控制着阿爷心智,不让阿爷好起来的一种毒药。
杨王氏点头。说:“昨日,你请来的那大夫亦单独与我说起过,还说若要去除这种毒素的影响,要三年五载。需慢慢调理。”
“王大夫是洛阳人。医术高明。妙手仁心。在这蜀中研究医术,曾对杨说要研究医术药品,造福百姓。杨很是支持,便留他在蜀中,将他的妻儿也一并接到蜀中。既然王大夫认为阿爷这毒可解,以后,我们请王大夫常来便可。”江承紫说。
杨王氏摇摇头,说:“阿芝。这事,你得跟念卿姑娘和王大夫说说。而且。这是偌大的人情,怕我们如何也还不起。”
“怎了?”江承紫看杨王氏所言似乎话中有话,她便直接询问。
杨王氏这才说:“先前,我亦说起请大夫长期治疗之事。不料念卿姑娘说杨临行前尤交代,让王大夫跟着杨氏六房到晋原县,务必治好你阿爷。”
“啊,这确实是天大的恩情,我得去问问念卿。”江承紫惊讶不已。心里也是感动得很,杨宸竟然考虑如此周详,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她对阿娘说完这话,便一路小跑去找念卿,唇边眉梢都是从心底洋溢起来的甜蜜的笑。
“阿芝,你跑啥?咦,何事如此高兴?”杨清让正从屋里出来,随口便问。
“我去找念卿。”江承紫脆生生地回答。她自己都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不可名状的愉悦。
念卿正跟云珠一道在院落里转悠,在瞧着各处需要修缮之处。江承紫提着裙子跑拉着念卿问王大夫一事可是杨宸吩咐。
“自是我家。他听闻杨六老爷身子不适,就让王大夫治疗啊。”念卿回答,又问,“这有何不妥吗?”。
江承紫摇摇头,一颗心如同春花灿烂,抿唇笑得止不住。
“姑娘怎了?”念卿看她模样不似平常,双颊上似乎有红霞涌动,甚为灿烂。
念卿也不知她到底如何,只以为她病了,便问是否要请王大夫瞧瞧,她脸太红。江承紫连连摇头,径直一路小跑回屋关门,倒了一杯水灌下,一颗心还是怦怦跳。
“我,我这是怎么了?”江承紫深深呼吸,最终决定什么都不想,先躺下,养精蓄锐,明日里的事还很多。
然而,这一晚,她虽然疲累,却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杨宸。她甚至还将上一次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都拿出来仔细咀嚼。
“其实,那家伙长大了,还真是很帅。”江承紫自言自语眼角眉梢全是笑。
是的,才如此这般初初相见,略略分别,她竟然开始想念他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梦境现实想的自然都是他。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她就起床,梳洗完毕,就去向阿娘阿爷请安。随后,她在院子里打拳舒活筋骨,尔后等众人都起床了。她才很有礼貌地去请教王大夫,询问自家阿爷的身体状况。
王大夫以很严谨的语言表述了杨舒越的病情,说当年受了重伤,护理不便。一到变天,浑身骨头都会疼痛,这主要靠保暖,平时食疗加中药调理,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丹药所含之毒呢?“江承紫径直询问。
王大夫蹙眉,道:“那毒素日积月累,已很深。用药之后,还得要用针。这几日,我都会为杨老爷针灸。”
“这便好。等王大夫得空,我想向王大夫学习一番。”江承紫盈盈一拜。
“杨姑娘不必多礼,能与你讨论一二,是老朽福分。”王大夫笑着回答,转身瞧见又鸟雀来偷吃他晒的几味中药,便赶鸟去了。
江承紫也不多停留,这几日春光正好,万物复苏,正是播种的好季节。而且最近的温度还不算太高,正好种植一下马铃薯,若是等温度再高一些,就不利于马铃薯的生长。到时候就白白错过一年时间。至于红薯的播种,因为最近还有霜冻,实在不适合不耐寒的红薯播种。
如今,宅子找到了,父亲也好起来了,有专属医生看护。这杨府内外,阿娘自会打点得井井有条,而县丞那边,阿爷会打理,即便阿爷不能打理,大兄也可完成。至于秀红母女在这地方,也涌不起什么浪。让云珠看着一些便是。
现在,她不需要操心别的事,只需要赚钱养家即可。
嗯,赚钱养家的开端,就是种植这两种在这个时空,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的物种。
江承紫来到后院,将先前选定的地点告知云珠,将这空地隔离起来,用篱笆墙隔开,又在这空地的旁边规划处一个小院落,平素里禁止任何人来打扰。
云珠根据自家姑娘所给的设计图,很快就找来工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当天瞧过黄历,正是适宜动土的日子,立马就开始动图。
那边厢在盖个简陋小院落。这边厢,江承紫已差人从集市上买回来了锄头、镰刀、水桶等各种耕种工具。命几个小厮开始翻地、培土。
“阿芝,你这是立志做农妇?”杨清让拿着竹简围着那块地看了看,打趣她。
江承紫笑嘻嘻地说:“我是决定从这地里挖点金子过日子。”
杨清让一幅不的样子,江承紫却无心与他打趣,只一心一意地想着一块马铃薯种在这么大块土地上似乎不太妥帖。想来想去,便让人找来两个大缸,装满土,又撒上草木灰,再装一层土。
然后,她用刀将那块硕大的马铃薯翼翼地切开,尽量在每一片上保留一个马铃薯的眼。最终,这一个马铃薯切出来,竟有四十片,这就意味着有四十株马铃薯苗。
她花了整整一个的时间,在两个大缸里种植各种十片,又将剩下的三十片种植在地里,这才伸伸懒腰,高兴地在院子地转悠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