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玲玲对这九姑娘佩服不已。
先前,关于如何向六房示好。萧玲玲与大夫人商议,也只是说到可以卖个人情,在这迎喜客栈给他们目前遇见的大麻烦暗示一条路。
但至于这条路具体该怎么走,大夫人也只是没有具体计划,只笼统地说:“迎喜客栈南来北往的客商多,迎喜客栈多多宣传这杨氏六房的功劳全是因这天下有了明君。”
“那如何宣传?”萧玲玲问。
大夫人蹙了眉,理着念珠很久,说:“就让随喜去办就是。”
“可我听去外面探听消息的人回来说,这各处百姓却都在传九姑娘与小郎君功绩颇大,我们就迎喜客栈一家,怕势单力薄,远远不够。”
大夫人再度沉默。萧玲玲也不敢继续问,只站在一旁。站得久了,腿都有点木了,才听大夫人说:“我们尽管指这明路给六房。至于如何运作,就要看六房的手段了。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怕只有这条路可走。”
萧玲玲也点点头,说:“这事丢给他们处理,说不定还能看出六房水深浅。”
“六房的水深浅?玲玲,这可不是你丢一块石子就能知晓的。”大夫人摇摇头,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她自小就会察言观色,对人心极其有研究。因此初入几年,她就觉得杨舒越虽然不作声,为人低调随和,但却绝对不是怯弱之人。
那时的杨舒越不过几岁,沉默不似一个男童,对生活似乎没有任何要求。
明哲保身,卧薪尝胆!
这是她对杨舒越的判断。当时,因为杨舒越是观王杨雄已故之妻唯一儿子。一开始就该是杨舒越名正言顺继承杨氏正统,但那王氏亡故,观王心灰意冷,不想再物色什么名门闺秀来续弦了。
毕竟,他第一任妻,清河崔氏进门不久就生了病,病病哀哀半年多去世了。那观王与那崔氏据说是青梅竹马,也是郎情妾意,终于走在一起,却不久就病故。
杨崔氏病故后,这观王房当家主母的位置就一直空缺。观王事务繁忙,那时,就是侧室杨萧氏(也就是今日的老夫人)打理整个观王房。
杨萧氏本身是庶出,之后父母亡故,被萧氏大房接过去养着,便当了嫡女。但无论如何,到底是庶女身份。早些年,观王还是少年人,杨广都还不是太子。杨广的萧王妃便想着萧氏与杨氏更紧密些,便提出联姻。
观王因与清河崔氏那位有婚约,但这边也不好婉拒,于是只能说娶个侧室。
萧王妃觉得这也不错,但萧氏一族的嫡女们个个心高气傲,断不可有人嫁来观王房当侧室。好歹他们是兰陵望族嫡女呢。
看来看去,就只有这萧锦瑟最适合,于是这门亲事就说了下来。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正妻礼数,连平妻的礼数都没有。
萧氏恨过萧王妃,但也知晓自己身份在那里,比不得他人。而今,这是个机会,省得在萧氏寄人篱下。
这萧锦瑟就嫁过来。观王是极其俊美的少年,风流倜傥,又文武双全。杨氏名门所培养出的男子,简直是梦中夫婿了。
萧锦瑟一眼就喜欢上自己的夫君,但夫君对她只是平素的夫妻礼数,没有什么浓情厚意。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清河崔氏。即便是他接连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即便是将观王房交给她暂时打理,他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对她不温不火。
萧锦瑟内心愤恨,连带恨不得将那崔氏挫骨扬灰。
后来,崔氏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进门。萧锦瑟不得不将账册、钥匙全都交给她。
再后来,崔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遍寻名医都救不得,最终撒手人寰。
观王当家主母的权力再次回到萧锦瑟手中,只是她的吃穿用度规格皆不是当家主母,她所生的儿女也是庶出。
她是庶女,她愤恨。
当然,她也在崔氏亡故后,对观王关心备至。她想这样的对待,就是坚冰也会感化了。她即便是庶女,但她的背后有整个萧氏,而这时杨广已经是太子,而萧王妃已是太子妃。将来,萧氏会出皇后,从利益上来说,她最适合观王当家主母了。
萧锦瑟分析得很不错,她也满以为观王会这样做。
可是,过了两年,观王忽然回祖宅,然后就是向太原王氏求娶嫡女为观王正妻。
太原王氏地位本身不及杨氏,而观王当时已功成名就,算是天下少女求之不得的良婿。王氏族人一听是观王求娶,便将当时才名在外的三姑娘嫁给观王。
这三姑娘就是杨舒越的母亲,观王的第二任妻。
三姑娘性子随和,不喜管理。于是,在嫁入杨氏后,并没有接受萧锦瑟递过来的账册与钥匙。她表示自己不善管理,既然姐姐管理得那样妥帖,自不必再换旁人。
萧锦瑟自然不客气。对于这书卷气的女子,她冷笑鄙夷,觉得这女子比那崔氏还蠢。
然而,观王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这王氏一过门,就与观王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好不恩爱。过了不久,这王氏就离开祖宅,说与观王一并去瞧瞧富庶的扬州。
萧锦瑟恨,派了人去去跟着。不久后,就听闻王氏有身孕。她派人暗中做手脚,却不料人刚到扬州,这王氏孕吐厉害,想念家乡滋味。观王怜惜,便陪同王氏一并去了太原。
这王氏三姑娘本就是母亲娇养之女,看女儿这般受苦,便顾不得礼数,留了女儿王氏,直到孕吐结束,快要生产,才派了千人送回祖宅。
送回祖宅还不算,那娘家还派人来看着,说这毕竟是观王第一个孩子,要谨慎。
萧锦瑟更是恨啊:你们这些JIAN人,这话,我生的就不是观王的孩子?
王氏族人在祖宅住下,萧锦瑟找不到机会下手,任由那王氏生下杨舒越。
这杨舒越一降生就是观王嫡长子,是杨氏观王房的继承人。杨氏、王氏一片高兴。
但就在杨舒越满月酒后,王氏族人回去的路上,却发生了意外,劫匪将王氏族人钱财洗劫一空,悉数杀害。
王氏受不得这份儿打击,刚出月子就病倒了,如此拖了几年,也是撒手人寰。
观王丧了两位心爱之人,心灰意冷,再加上杨广登基,萧氏出了皇后。等王氏三年期满,就将侧室萧氏扶正,也算是向皇家表了衷心。自此,萧锦瑟全面掌握了弘农杨氏观王房。
再后来,就传出杨舒越身子不适,为人木讷懦弱,实在当不得继承人一位。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后妈就有后爹。
虽然观王活着,但常年不在家,连杨舒越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因此,萧锦瑟提出杨恭仁为继承人世,观王也没反对。当时,杨恭仁已经成婚,也是有大才之人,为人恭谨谦逊。
观王觉得此子甚好,就修改了族谱,让杨恭仁为嫡长子,为观王一脉继承人。
杨舒越只有几岁,此刻没有了继承人之位,日子更是过得凄惨。外祖母与祖父已亡故,舅舅们死的死,伤的伤。
萧锦瑟觉得这孩子此刻便是死了,也没人会怎么样,但怎么能让那贱人母子团聚呢?她要让这孩子活着,活得战战兢兢、过得窝窝囊囊,让那贱人记挂一辈子,没法投胎。
杨舒越确实一直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模样,只躲在一方简陋的院子里,看书发呆,伺候的人也只是他的乳母周氏。
萧锦瑟甚为满意,而她的大儿媳妇,也就是如今的大夫人随着夫君走南闯北,最终也回祖宅来抚养子女,学着掌权。
大夫人也就是那时见到了约莫八岁的杨舒越,在那方小院的门口,他在那里看书,神情专注,时而蹙眉。
他一抬头瞧见大夫人,吓了一跳,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害怕与畏惧,那唯唯诺诺的身形,大夫人觉得是装出来来的。
那时,大夫人初入祖宅,早听闻婆母厉害。与婆母相处,还是有些忐忑。
于是,她有些急功近利,想要与婆母站在一线。故而,她十分留意杨舒越。
无奈,杨舒越深居简出,又经常生病,她虽为大嫂,但也不能明目张胆进出六房小院。
就这样过了几年,连她都快想不起杨舒越此人的存在。有一日,却接到观王来信,观王那时已多病,隋朝也风雨飘摇。
观王在信里没有提到别的,就说自己似乎大限已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老六。老六虽懦弱无大才,终究是杨氏血脉,也是杨氏嫡子。他亲娘死得早,自己这个亲爹若是不幸驾鹤西归,便请她这做母亲多多照拂。
并且,观王对萧锦瑟说:“你独自撑着祖宅,将杨氏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观王房成为弘农杨氏之首,这些年辛苦你了。咱们的孩子,你也养得很好,个个知书达理,胸有文墨。这老六性子太懦弱,我若不在,就请你多费心了。”
这么多年,观王终于有一句温情的话给萧锦瑟,但她却并不开心。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观王为杨舒越求安稳的套路罢了。
所以,她越发恨杨舒越。
“母亲,公公是说老六到适婚年纪,让你张罗名门淑女为其妇,还说把西边那块大院子给他。又说因他没啥才能,还请母亲照拂他,让他六房就在祖宅,莫要分了出去。”大夫人将婆母未曾看完就恨恨丢在一旁的信拿起来看完。
“夫妻一场,我为他操碎心。他心里却从没我。如今为这么个小子,来对我虚以为蛇。”萧锦瑟冷笑。
大夫人沉默,良久后,才低声说:“母亲如今掌控杨氏,若是太明显,怕长老会那帮老家伙会有意见。”
萧锦瑟只冷哼一声,随后说:“你且瞧瞧吧,找个差不多就行了。就那么个窝囊废,犯不着浪费银钱下聘礼。你且看看哪一家名门有聘礼便宜点的,给他找一房吧。省得那老鬼以后死了还来托梦说这事,厌烦。”
老夫人很是厌烦地将那封家信扔到火盆里烧了。
大夫人闻着满屋子呛人的烟味,皱了皱眉,开始按照婆母的指示为六房物色正房人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