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真是公正严明,持法有度。像韩婆子这种偷卖主子物件,又卖主求生之人,就该这样惩罚。”安静的院落里,响起了江承紫脆生生的声音。
老夫人在主位上缓缓坐下,看了江承紫一眼,心里很是不悦,她不太想跟这女娃说话,甚至不想与她打交道。她萧锦瑟纵横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人如同杨敏芝这样,让她觉得不安,没把握。
今日,她让丫鬟通知的时候,就特意嘱咐各房的姑娘不必前来,其实就是不想这妖邪一样的杨敏芝在场。她总觉得这女娃在场,一切就有点失控。可是,她还偏偏不请自来。
“阿芝,你家门房没与你说过,今日我这边不允许各房姑娘前来?”老夫人径直问。
“门房呀,认真负责,我刚起床就来与我说了,我原本也没打算来这里。”江承紫回答。
“那你为何来了?”老夫人的声音越发威严,心里盘算:若是她说不出所以然,擅自跑来,她杖责她一顿也是可以的。
江承紫叹息一声说:“我早上起来,就只是听闻宏儿病得厉害。昨日,我又答应过大堂嫂,带我家大夫去瞧瞧宏儿的病症。所以,我就与王先生准备一番,去往安宁苑。王先生独门针法,施展起来要好几个时辰,我嫌闷得慌,就参观参观这祖宅的院落啊。话说,我祖父真是了不得的人,这院落内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池,哪怕是一面镂空的花墙,那都是可入画的。而且全都讲究风水气运的。比如,就拿那一棵桂花树来说吧,那可是富贵安宁康健的象征,老夫人屋中栽此桂花,定然是贵气自来,身体康泰。啧啧,若是他人为老夫人布置,这真真是极大的心意呀。”
江承紫说着说着就开始指着隐约瞧见的桂花树鬼话连篇。她以前听杨如玉讽刺地说过这老夫人当那桂花树跟宝贝似的,据说那是祖父送给她的唯一物件。
老夫人极其厌恶这女娃,可听到她说这桂花树一事。坚硬的心忽然有那么几丝柔软,兀自有些失神。
而江承紫继续在说:“我逛着逛着,就在一处人迹罕至处听到了不该听的。”
她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各房的人一颗心提上来,紧张得不得了,暗自想:这宅子里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先前盼望六房回来,能扯上关系,或者能为儿孙子侄谋得个前程。而今,六房才回来一天多,已经闹出不少幺蛾子了,这幺蛾子指不定就安放到自己头上了。
江承紫一停下了话语,在场的人除了六房,简直人人自危。
“什么不该听到的?”老夫人回过神来问。
江承紫一笑,说:“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老夫人还是一件一件地事处理了,再来处理这一件。”
“无妨,你且说。”老夫人催促,语气没见半点慈爱。
江承紫看了看四周,笑道:“大家可都在等着老夫人对三房的处理呢。不过,就我来看,三房利用这些婆子贪财贪功,将谋害宏儿的毒药偷偷传进安宁苑,给安宁苑里的歹人,然后给宏儿服下毒药,真真是其心可诛呀。”
三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去他二大爷的,这女娃怎么突然落井下石,三房有得罪他六房吗?
三夫人更是厉声喊道:“杨敏芝,我何曾得罪于伱,你这般害我?”
江承紫不予理会,继续说:“宏儿早产先天不足,而后身体每况愈下,大嫂与大堂兄又不曾有别的子嗣。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宏儿有个什么,这观王一房将来的继承人可就微妙了。数来数去,可就三房里的云儿最聪颖了。”
“你含血喷人,杨敏芝。你如何不说你六房?你大兄杨清让不也算作天资聪颖吗?”。三夫人气急了,扑了过来。
杨舒越夫妇跟没事人一样,依旧作壁上观,仿若那不是他们的女儿似的。
“多谢三伯母夸奖。我大兄自是天资聪颖,但他如今已是格物院首席,将来也是要自立门户之人,又如何会有算计这祖宗荫蔽之产呢?再者,我是六房多年不在祖宅,今日才堪堪回来第二日而已。三伯母此番说话,可就欠考虑呀。”江承紫滴水不漏。
旁人看她甚为猖獗,都在盘算着以后离这女娃远点,指不定就被算进去了。
老夫人蹙眉,这是来逼迫自己?她算老几?
“杨敏芝,你这般害我三房,诬清白之人,他日定不得好死。”三夫人恨恨地说。
江承紫呵呵哂笑,道:“如果坚持公义会不得好死,那就不得好死吧。人的品格一旦高上去,是很难下来的。”
哟哟,看这不要脸的。众人心想。
“公义?我们没做过的,如何的公义?”三夫人恨不得以头抢地明智。
江承紫没所谓的模样,说:“人证有韩婆子,物证可也在。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动机,这可是跳进洛水也洗不清呀。”
“哼,我三房没做过的事,任凭谁也污蔑不得。老夫人最是公正严明,容不得你一个黄口小儿胡说。”三夫人冷笑。
“呀呀呀,三伯母,你没做过,可不代表嫂嫂没做过呀。”江承紫扫了杨江氏一眼。
可怜杨江氏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只愤恨地瞧着江承紫。
江承紫笑靥如花,对着老夫人笑:“我虽从小养在田庄,却听闻老夫人素来公正严明,三伯母这事,定有个决断的。”
老夫人瞧着这女童的脸,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狐媚子的祖母。她原本是打算要杀鸡儆猴,严惩三房,让各房知晓这弘农杨氏还是她说了算。
可是,江承紫这么一逼迫,她却不想让这女娃如意。
所以,老夫人在打死了几个婆子后,这会儿要走审查流程。审查来去一番,根据韩婆子的口供以及大房那边提供的人的口供,也不能证明是三房做的。
老夫人假惺惺审查一番,便摆摆手,道:“罢了,证据不足,今日就姑且饶恕三房。”
“多谢老夫人。”三夫人携了全家跪谢老夫人。
“此事诸多疑点,虽一直指向三房,但证据不足,恐有心人加以陷害,让我杨氏子弟互相残害。”老夫人朗声说。
众人听闻,立刻起身拍马屁,齐声赞美:“老夫人公正严明,乃杨氏之福。”
老夫人没有如了那丫头的愿,心里不知不觉就乐滋滋,神情却依旧严肃,语气也很威严:“证据不足,只是不能证明你三房没有犯事,而不能说明你三房真是清白的。因此,今日起,三房众人禁足一月,早晚安康也不并前来。”
“是。”三房众人叩头谢罪。
这一番处理,各房心里对九丫头没有如愿颇为高兴,但对三房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也颇为失望。
江承紫却是颇为满意这结果,只附和说:“还是老夫人思虑周全,我方才确实所言确实欠妥。”
她声音朗净,随后又对着三夫人赔礼道:“三伯母,你可莫要与我计较,我年纪尚幼,见的世面少。”
众人听这话,纷纷觉得恶心:你年纪尚幼?你见的世面少?
三夫人没好气,自然也顾及长辈风度,冷冷地说:“我也不与你一个晚辈计较。”
“三伯母大度。”江承紫说着就走向六房的席位,乖巧地站在杨王氏身旁,像是忘记了她先前还丢下了一个重大的包袱没有解开。
老夫人自然记得有这么个“包袱”在,但她直觉这是这狐媚丫头的诡计,她有点不想接。于是,她摆了摆手,道:“今日便如此,各自回家,约束下人,否则休怪我无情。”
“是。”众人齐声回答。
江承紫知晓老狐狸心思,却不想如她所愿,更何况那婆子是上天送来的机会,她不能白白丢了。
于是,就朗声喊:“老夫人,请留步。”
众人一怔,心中立刻就开骂:你个死丫头,大家都在这里暴晒多久了,好不容易要回去了,你还闹什么闹。你二大爷啊。
被晒成狗的众人,简直想要冲上去咬死江承紫。
老夫人心也一沉:“这丫头果然是来闹事的。”
“我今日乏了,天大的事,明日再说。”老夫人挥挥手,准备不给她脸。
江承紫却是朗声说:“先前,我抓到一个乱嚼舌根的婆子,说的却是我祖父第一任夫人之死。”
老夫人脚步一顿,众人也是脚步一顿,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院落顿时鸦雀无声。
老夫人慢慢转过身来,拐杖狠狠地敲打在地上,喝道:“阿芝,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老夫人,正因为事关重大,阿芝才不敢私自定夺,特地来麻烦老夫人。”江承紫说。
老夫人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这才挥手道:“罢了,最近家里不太平,我就瞧瞧这些幺蛾子们。”
她说着,又回到主位上坐下,这才叫江承紫将人带上来。
江承紫这才绕过照壁,招呼等在屋外的杨初一行人,道:“且将刘婆子带进来。”
“是,姑娘。”杨初回答,随后就命人将五花大绑的刘婆子带进了院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