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莹坐在屋子里,像尊玲珑白玉菩萨似的一动不动。而冷月则是发狂一般地飞奔出去,而后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谢安莹知道,她是去找红提了。
她一定是想要逼迫红提,让红提说出那些瓶瓶罐罐的仿品现在何处——可惜红提虽然不懂待客之道,但也不是个傻子。
那些仿品,就是红提的保命符。而且还事关自己的秘密。红提怎么可能告诉冷月?
冷月回来时,谢安莹已经自己收拾了碗筷。桌面上干干净净,唯有那两锭银子看起来明晃晃的,十分扎眼。
冷月双目赤红,狠狠盯着谢安莹,一步步走向桌案。一把将那两锭银子夺在手中。咬牙切齿道:“剩下的银子呢!大姑娘如此精明,总不会只卖了这么点吧!?”
二十两,不少了。如果要按谢安莹和红提的月钱来。算,这二十两恐怕足够她两人存一年的。冷月既然嫌少,那之后收回来便是了。
谢安莹用余光看了看冷月的手,见她将银子紧紧攥着,心中冷笑——银子是个好东西,自己还不够花呢。之所以还要给冷月银子,自然是因为这银子上有自己制药的手艺。
冷月要是不拿这两锭银子,谢安莹或许还要费些心思想想别的办法。不过既然她已经沾了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安莹果断摇摇头,带着些笑意回答了冷月的问题——“不知道。”
“你!”
冷月双手攥得愈发的紧了,可思来想去,竟然拿谢安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姑娘既然这么有成算,奴婢就先退下了。只是大姑娘难道就不怕,过几日四姑娘身子好了,奴婢趁着高兴,自己去承认了这些罪过?”
冷月现在最大的错,就是瞒着大将值钱的物件给了琼华院。可她毕竟是无心之失,如果真的去跟大自首,只要挑着大高兴的时候,说不定打上十板子也就放过了。
总好过被一个落魄得连下人都不如得谢安莹威胁的好!
谢安莹点点头,冷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如何应对,可见也是十分聪明的。只可惜……只可惜她慢了一步,因为红提已经去了芳华院。
只要红提把那小纸团一扔……就算谢安珍现在立刻吃了仙药活蹦乱跳,大的心情也好不起来了!那时候冷月要是去自首,恐怕不但要清算旧账,还要面对大新的迁怒。
冷月真的以为,自己织就的天罗地网,是她能逃月兑得掉的吗?
谢安莹同情地看了一眼冷月:“请便。”
冷月的眉头几乎要纠结出一个“川”字,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莹。大姑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不怕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连大也不怕了吗?
见谢安莹始终无动于衷。冷月终于忍无可忍,忿恨地冷冷道:“大姑娘,俗话说做人留一线……今日的事情,奴婢可是记住了!”
冷月说完,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谢安莹缓缓起身,望着冷月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做人留一线,正是因为冷月和大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有现在的谢安莹,不是吗?
————
琼华院里的一场较量,就这样以谢安莹的大胜告终。
而冷月本以为,住进琼华院之后,和谢安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的是机会能为难她。所以一时也不着急。
她口头上吃了亏之后,便憋着一肚子的恨意,自己找了厢房躲懒睡觉去了。可谁知这一睡,也不知是怎的,竟然越睡越沉。直到第二日天亮,仍然是挣扎着起不来身子。
厢房中没水没饭,冷月心下发慌。要是谢安莹从外面将门一锁……琼华院这种萧条冷落的地方,自己怕是要被她活活饿死在里面了。
现在的谢安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气。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冷月量她也不敢,可现在……冷月还真没这个把握。
冷月奋力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或者是能挪动自己的身体也行。
可她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无不说,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变得轻柔无比。尤其是当她这一点之后,她越发紧张惊恐,身上就反而越没力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昨日进了琼华院之后,没有做过什么累人的活计,也没有觉得湿冷生病,更加不曾吃过一点东西,怎么自己这身子,忽然就没了力气,连头都沉重的抬不起来了?
冷月忽然怕了。
因为这样的场景,使得她不期然地想起那一日!那日王氏来琼华院看红烛……她也是一身狼狈,被逼迫在这间厢房之中进退不得。
厢房中许久无人居住,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灰尘与霉烂的味道。而她来得匆忙,也未曾派人先打扫一番。
冷月的心里凭空生出一丝后悔来。这种感觉,在她上一次来琼华院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过……只是当一切之后,她理所应当地忘记了那种恐惧!
冷月努力地拍打着床,想要从这个吓人的地方离开!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因为这两次经历,惊悚的如出一辙——全是自己自投罗网而来!
而谢安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冷月绝望地挣扎着,可她拍打床沿的手,还不如风吹丝绦来得有力些……她感觉脸上有些冰冷。连眼泪顺着脸流下来,都没有力气去擦。此时自己的性命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只要那手的主人不高兴,随时发力便能令自己烟消云散一般。
而那手的主人是谁?冷月努力睁大眼睛四处望着,生怕有人从厢房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她用力地回想……是大姑娘吗?不会的,除非是大姑娘会妖法,否则怎么能一动不动守着这琼华院,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对了,那一定是前。
冷月猛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一种顿悟!
大入府之后,顶着贵妾的名分抢了前的夫君,又跟她同时生下女儿。前的身子越是不好,大在府中的地位也就越高,直至最后,终于一个下了黄泉,一个上了青云……
冷月想到那些旧事,又想起如今谢安莹诡异的样子,她拼命往床边挣扎——这一定是前死不瞑目,所以借了她女儿的手来索命的!
就在冷月几乎自己将自己吓死的时候,厢房的门奇迹般地被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温暖地照进来,照出一道金灿灿的光束。厢房中的灰尘轻轻漂浮在着光束之中,令整个厢房的阴霾一扫而空。
门外传来谢安莹轻轻巧巧的木屐声音,更为这厢房增加了一线生机。
冷月含泪望着门廊处那个婀娜的身影,只听她正对另一人轻声细语道:“冷月姑娘病了,我去回了母亲,想找几个人来伺候她……谁知被四妹妹一口回绝。也当真是可怜。”
而另外一人,似乎是大厨房的张婆子。
冷月听见谢安莹继续对张婆子道:“母亲与四妹妹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愿管她。但她终究是母亲身边的人,我只好请你,先伺候她几天吃喝了。”
冷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