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霆抱着谢安莹走在山路上。他的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甚至连脚下的路都不敢细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生怕一低头就看见怀里的人儿。
好在他功夫绝佳,走路摔跤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与李尧,不过就是替表姐讨要一份药丸,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却向经历了一场复杂的战事一样。
李承霆只觉得自己脑中心中乱糟糟的,可瞧瞧李尧——肩上扛个半死不活的谢舅爷,可他还不忘笑嘻嘻地哄着谢家的两个婢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将谢家姑娘安然送到。
——关心则乱,可能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也许至少……抛开心头种种顾虑不提,现在与谢家姑娘有了这样的交情,等回到寺中问她讨要万安丸应该不成问题。
<李承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无旁焉专心走路。如果说方才真是一场战事,万安丸恐怕也是唯一值得高兴的战利品了。
谢安莹闭着眼,不去看周围的情形,更不敢看抱着她的人。
当红提提出要让这位男子助她下山的时候,她立刻就出言拒绝了。
她一向习惯只靠自己,从没想过要依靠别人。这山路她既然上得来,应该也能下的去……可当她在红提的搀扶之下走了两步之后,却她太高估自己了。
直上直下的山路,她颈部有伤又浑身无力——想在天黑之前回到寺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况且山路不平,慢点也就算了,要是再摔着碰着滚下山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不连累红提黛纹跟她一起倒霉。谢安莹最终还是接受了红提的建议。只不过,这接受的后果,就是她像现在这样,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一下地缩在别人怀里……
这还是她谢安莹吗?
……李承霆暗自别扭,谢安莹偷偷羞赧。两人就这样互相不看对方,一路倒也十分顺利。一个时辰工夫,普济寺已经近在眼前。
红提几乎是一路喊着冲进普济寺。在她眼里。姑娘的伤可比佛门清净重要百倍。
有她在前面带路,寺院中的师父们也不用凑挡路询问——大老远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众尼立刻忙碌起来,烧水的。找药的,去回禀师太的……不管有没有用、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总之,谢安莹三人在寺中这几天与众位师父们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是谢安莹。更是让人高看一眼。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袖手旁观。只不多一会,寮房之中便已经堆满棉纱药酒,准备万全了。
李承霆将谢安莹一路抱进寮房,轻轻放在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看见这屋子里准备好的热水药酒,还有师父们对自己、李尧再加上谢舅爷三个男人入寺全无异议,只顾满眼关切地看着谢家姑娘……他心中不免又生感慨。
这谢姑娘,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子——她病弱阴柔。却又有刚硬如男儿的一面。她遭家人厌弃,却在寺中被师父们爱如珍宝。
还有。她如此美貌,她自己却看不见。她明明看不见,却精于医术,还不顾山路险阻亲自上山采药。
若她不是女子,自己定要和她结交一番,与她成为一定十分生动有趣。
“多谢二位了,”谢安莹感觉自己的身子终于落在实处,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敢问二位恩人姓名府邸——今日之恩,他日定当全力相报。”
谢安莹半靠在床上。她只觉这一口气松下来,身子比方才在山上还要虚弱。所以也只能对这两位男子点头致谢。
她已经想好了,救命之恩乃是大恩。眼下她虽身无长物,但来日方长,先问清楚姓名府邸,将来等自己有了报恩之力,定会好好回报他们今日相助的恩情。
李承霆见谢安莹脸色不太好,知道她现在急需医治休息。
他拱手正要报上姓名,然后回避出去。却被李尧抢过话头:“你便是谢家姑娘没错了吧?也不需要你他日再报恩情——我们此行上山,就是来寻你帮忙的呢!”
李尧从没见过谢家姑娘,不过这前后事情拼凑在一处,又跟两个婢女聊过几句。所以也终于将谢安莹的身份搞清楚了——这位谢家姑娘,正是荣国郡主要找的那位四姑娘谢安珍。
谢安莹听说对方原本就要来寻找自己,奇怪之下强打起精神等着李尧再说下去。
李尧赶忙继续道:“我二人是受荣虢郡主所托,专程来向姑娘求一味‘万安丸’的。”
见谢安莹似乎有些疑惑,李尧急需解释道:“郡主急需万安丸治病,又没有出城手谕赦令。正好遇见我们两个守城,于是就遣我们前来了。姑娘手上若是有药,还望能赠给我们……”
李尧知道谢安莹一定不会拒绝,所以直接道明了来意。
谢安莹点点头——她的确不会拒绝他们。荣虢郡主既然能派人来找她,说明之前她随口说的谎话已经被了。
之前她说药丸是许神医所制,就是为了免除麻烦。她将线索引到许神医哪里——凡一般的病情,只要找到许神医,十有八九便可康复。既然康复,之后也就不会再追根究底的来找她了。
因为那位讨人心烦的小郡王,所以她不想跟荣虢郡主扯上关系。
但她也没打算跟郡主交恶。
“红提,去将药丸拿来。”谢安莹对李尧和李承霆微微一笑,“二位稍等,我手上恰好还有一瓶剩余的。二位若不嫌弃,便拿转交郡主吧。”
谢安莹说完,从红提手上挑出一个青玉葫芦,递给李尧道:“这药做起来虽颇为费时,但其实也不值什么。二位先将丸药拿去。今日恩情,他日我再另做报答。”
丸药是给郡主的,又怎能算在报答这两人的恩情上。方才听他们说在守城……原来是城防军的军士吗?
李尧接过药瓶,还想油嘴滑舌两句。李承霆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对谢安莹拱手一礼,闷声道:“多谢姑娘赐药。姑娘有伤在身,先好生歇息。其余的话咱们改日再说。”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尧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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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回避出去,谢安莹也终于可以更衣上药了。
匆忙赶来的妙慈师太看着谢安莹的伤,口中直念“阿弥陀佛”,她将谢安莹的领口解开,用棉纱蘸了药酒轻轻搽上去:“今日之险,多亏小郡王相救。也是因为你日前救了他的……种善因自然得善果啊!”
谢安莹神色一变,红提也愣在原地:“师太,您是说……方才那聒噪不停的,是位郡王……”
红提已经说不下去了。
静京安城中的郡王不止李承霆一人,但师太说起他的是荣虢郡主,那必然就是姑娘原定的那位夫婿啊!
妙慈师太不知她二人为何忽然如临大敌,只摆手道:“并非多话的那一位,肃王爷这个次子,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荣虢郡主的弟弟,正是方才在屋子里站着却不吭声的那位!”
“姑娘!这……”红提眼睛眉毛都要挤在一处了。
原来那人竟然就是肃王府的小郡王!姑娘与他这样机缘巧合之下相见,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谢安莹神色渐凉,将妙慈师太的手缓缓拿开,低着头道:“不需上药了,我想先睡一会儿。红提……去找那位小郡王讨一两银子来。告诉他,那药不白白送人,是卖给他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