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翼兴回来之后,知道隔壁袁家让人送了拜帖过来,脸色居然沉得像锅底一般黑。
周小米看得一头雾水。
耿亭暗笑,又不想失了身份,只得告退。
周翼兴一看到自己妹子那好奇的小眼神,就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他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同时也恨那袁家的人,太不识相了,难道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还不够直接吗?
周小米猜周翼兴是有难言之隐,于是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追问他道:“到底你跟那姓袁的人家有什么瓜葛?怎么一提起他们,你倒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周翼兴一开始不乐意说,周小米就威胁他,说自己去打听,一样能知道结果。到时候走漏了风声,身边的人难免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只怕他会更丢脸。
周翼兴被她缠得没了脾气,只好把他和袁家的事情说了一回。
原来邻居姓袁,是汴京本地人,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袁老爷家中人口简单,家业也不算多大,勉强算是小有成就,一家子在这铁马胡同住了有六,七年的时间了。
本来呢,周翼兴是抱着与袁家交好的心态,毕竟大家是邻居嘛!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周翼兴深以为然。
不过,他没想到袁家人会动了跟他结亲的念头。
袁家老爷是个挺不错的人,为人和蔼,家里也没有三妻四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本来周翼兴觉得,此人可交,说不定以后两家人还可以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
哪知道,那袁老爷有个女儿,年方十六,不知怎么的就相中周翼兴了。
周小米补这个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二哥,你是说隔壁那位袁姑娘,相中你了?”周小米捂嘴直笑,就着抱肚子在地上打滚了。这位袁姑娘也挺有意思的,居然自己相女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身商家的关系,少了一些矜持,多了一些耿直。
周小米没觉得那姑娘有什么不对!她是现代人,对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宽容的。
周翼兴满头黑线,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
周小米又笑了一阵,见他脸色不好,才停了下来,暗想站能让自己二哥吃瘪的人也不多,那袁姑娘倒是位人才。
她缓了缓情绪,方才道:“二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见过那位袁姑娘没有?难道她是个钟无盐,所以你对她避之不及?”
这本是句玩笑的话。
哪知周翼兴却黑着脸对她道:“那位袁姑娘太过月兑跳,跟丑不丑的没什么关系。”然后就闭嘴了,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
周小米猜这里头怕是还有事儿,不过二哥不愿意吃,她也就先要不提了,等找个机会,让红衣去打听一下就是了。
“那下次他们再递帖子来,就直接让门房的人打发了吧!”
周翼兴也是这个意思,还道:“我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一副深怕别人多想的样子。
周小米点了点头,就转移了话题。
“大哥,三哥走得太早了,我都不知道,你该让人叫醒我,让我送送他们的。”
周翼兴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大哥只要不当差,没有什么事情,都会回来。老三忙了一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回来,下次让他叫上小舅舅一起回来,总有见面的时候。你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应该多休息才是。”
周小米就笑,“哪儿有那么娇贵。”
“你吃早饭了吗?”。
周小米点了点头,“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
周翼兴就笑,“你不知道,刚来那会儿,我们吃不惯这边的东西,就挑些简单的汤饼,包子,稀饭吃。后来买了宅子,才请了北边的厨子过来。改天我得空,带你去街上瞧瞧,咱们也尝尝这汴京美食。”
周小米就又点了点头,道:“你考虑的很周全。二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先从酒楼做起的原因。南北饮食文化差异太大,大家口味不同,习惯也不同,冒然从吃食生意做起,很容易踢到铁板的。”
周翼兴也很赞同,“我在汴京城转了几圈之后,就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妹,你是对的。”汴京城很大,很有古韵,也很繁华。周翼兴刚来的时候,也被汴京城那特有魅力所折服了,他特意去看了汴京八景,去逛了灯火辉煌的夜市,见识了汴京的繁华和文明……
周小米道:“二哥,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不过,你到底有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生意?”
周翼兴给周小米写了信,信中提到自己已经想到要开什么店了,他还特意跟周小米卖了一个关子,让周小米先过来,再帮着他研究研究。
“当然想好了。”周翼兴道:“我能让你白来吗?那么远的路。”
周小米也不跟他争辩,让丫头们送了茶和点心来,一副要跟周翼兴长谈的样子。
周翼兴喝了两口茶,神秘兮兮的问周小米,“小米,我在汴京这段时间,没少到街上转悠,不过,我可不是光看看热闹,我是去看门道去了。”
周小米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道:“嗯,看样子是看出门道来了。”
“你说,这世上,什么人的钱最好挣?”周翼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周小米觉得这话很熟悉。
后世不是常有商家说,世上最好挣的钱,就是女人和小孩子的钱吗?
“哦?二哥你知道哦,快点告诉我!”周小米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周翼兴就道:“其实有人说是妇人的钱最好挣,有人说是小孩子的钱最好挣,有人又说那些好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的钱最好挣。”
周小米就瞧着他,一副我很想知道的样子。
“其实啊,有钱人家的妇人和小孩子的钱最好挣!”
真是……
周小米额上有黑线三条!
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二哥你想做什么生意?”
“有钱人家的妇人,小姐,都爱漂亮,我想着,要不咱们开个银楼!”
开银楼?
那得多少钱啊!
最主要的是,银楼可不像卖吃食那么容易,要有新鲜的花样子,最流行的款式才能挣到钱,还要有手艺精湛的师傅,这里头的事儿,只怕不容易。
周翼虎见自家妹子一副吃惊的表情,就得意的笑了笑,道:“我跟你透个底,眼下还真有这么一位,能帮咱们把银楼开起来的人!”
谁啊?
周小米当下问了出来:“谁啊!”
原来,周翼兴到汴京不久以后,有一次无意中救了这么一对师徒。两人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差不多要饿死了,周翼兴觉得他们可怜,又觉得这天下之大,遇到了就是缘分,还是能帮就帮吧!于是给这二人买了一些吃的用的,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那个师傅的年纪不大,看着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生得瘦,身体不好。他徒弟二十初头的模样,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看着也是个本份的人,对他师傅是十分的照顾。
周翼兴救了他们,也不过是捎带手,花费几个钱的事儿,可对于那对师徒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后来机缘巧合,他们又碰到了。
这个时候,这对师徒已经从小巷子口的窝棚里,搬到了一处民宅,虽然民宅也很破旧,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比小窝棚强多了。
少年见到周翼兴,当时就给他跪下来,求他救救自己的师傅。
周翼兴这才知道,那个年长的人病情加重,快要不行了。他们也是外地人,在此处一无亲眷,二无谋生之法,这才沦落成了乞丐一样的人。
周翼兴动了恻隐之心。
周小米当下急了,问他:“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救?”周翼兴若是没有救人,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一开始的时候,周翼兴也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待这对师徒,觉得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两次三番的与自己碰到,或许是有心人安排的也不一定呢?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救那个少年,而是回去暗访了两回,才知道那个少年和他师傅都是江南人,本来到这边是想做生意的,不过让人坑了,钱财被席卷一空不说,还差点摊上官司。那个年长的是又急又气,急火攻心,这才病了。他身边本来有两个徒弟,那个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小徒弟,还有一个徒弟一见他师傅倒了霉,当时就找个机会跑了。
“我得知那小徒弟为了帮他师傅看病,跑到码头扛麻包,一天只有几文钱收入,却连饭都吃不起,更不要说看病了。”周翼兴一叹,才道:“我这才伸手帮了他们,给他们找了大夫,付了诊金和药费,又付了一些房租,给他们备了一些米粮。”
周小米点了点头,对那对师徒的遭遇,也很同情。
“二哥,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大意。”
周翼兴连忙道:“你放心,我怕有什么万一,还特意让大哥找人查过他们,他们确实是从南边来的,也确实让人坑了,才会落到这步田地。基本上,他们跟我说的,都是实话。”
周小米一听此事在周翼虎那里过了明路,便不言语了。
“你说的帮着咱们开银楼的人,莫非就是他们?”
周翼兴点了点头,“相处久了,我才知道,原来年长的师傅姓金,是位金器师傅,在江南一带非常有名,而他这个小徒弟,叫小石头,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儿,从小被金师傅养大的。金师傅在南边的时候,在好几间比较有名气的银楼里头做过工,他的手艺好,所以非常有名气,也挣过几个钱。”
不过后来,因为几家银楼之间的利益竞争,金师傅成了牺牲品,在南边混不下去了,这才带着两个徒弟来到了京城,想着重新找个银楼做工。
哪成想,他那个大徒弟是个白眼狼,当初就是他,见利忘义,背着金师傅游走在好几间银楼之中,这才会让金师傅蒙受了不白之冤。更过份的是,来到汴京以后,大徒弟趁机跟别人坑了金师傅一把,还卷走了金师傅一生的积蓄,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周小米气坏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周翼兴点头,“我也是从金师傅和小石头的嘴里,才知道了许多跟金银玉石有关系的事儿。小妹,你知道吗?翡翠、猫眼、玳瑁、琥珀,那都是有讲究的!就说这翡翠,不光要看颜色,还要看水头,里头的学问大了去了!我想着,金师傅和小石头有手艺,又是咱们救过的人,如果咱们开银楼,他们肯定帮忙。这样一来,生意上的事儿就完成了一大半。”
确实,这种技术工种,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如果那位金师傅真的那么厉害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这件事。
周小米想了想,便道:“二哥,我能跟你去见见那位金师傅吗?”。
周翼兴道:“可以啊!他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是有些虚弱,只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肯定又生龙活虎了。只是金师傅那个人,比较有原则,我好说歹说,他们也不肯搬过来,非要在那个破宅子里住着,就是看病的钱,也非说是借咱们的,日后要还。”
周小米点了点头,对这对师徒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吧!”
周翼兴想了想,道:“也好,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师徒俩那里,也该添些东西。”
兄妹二人分头行事,不一会儿便打点妥当。
周小米带着红衣,跟着周翼兴,去了金师傅落脚的地方。
甜水巷往南走,是一片平民住宅。这里住着的人,大都是贫民,巷子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之人,不过大家神态平和,不像流民暴民的样子。
周小米戴了帏帽,跟着周翼兴七扭八拐的进了一条胡同,站到了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前。
那房子是土坯房,可是房顶却是茅草编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