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瑾敏无意读书,却在武道上越走越远,偷偷地拜了江湖异人为师,并与一帮武官子弟一道加入了骁骑营。这一次太子入民间微服私访,一来是体察民情,一来却是到这福泉寺为自己的生母徐德妃做法事。当年徐德妃与当今皇后同时临盆,徐德妃产一子,皇后产一女。徐德妃产子后不久即染病身故。太子由皇后亲自抚养成人。皇后与太子的关系固然亲厚,太子至孝,仍思念亡母,有心为亡母超度。但又不忍与皇后生分,恐怕皇后知道之后心有不悦。故此特意乘微服私访之机到了福泉寺,替亡母做法事。此事知者甚微。瑾敏因是世家子弟,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可以掩人耳目,再加武艺出众,所以被太子从骁骑营选中伴驾。那日法事之后,太子身边的公公曾暗中向瑾敏等一干陪同在太子身边的人打听,可曾见过一块玉佩。那块玉佩乃是太子生母留给太子的信物。瑾敏他们都只知道是太子不遗失了。不料却在自己家中发现,难怪瑾敏惊讶着急。
瑾修等瑾敏讲完之后,沉吟半晌,问道:“太子现在可曾定了太子妃的人选?”瑾敏摇摇头,道:“却不曾听说。不过据说皇后有意将镇西侯的女儿选入东宫!”“镇西侯,那不是皇后娘家么?”王氏闻言震惊。瑾修摇头道:“看来朝局并不若我们想像的那般稳固。二弟,你在骁骑营,可千万要行事!”瑾敏点头,旋即问道:“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玉佩的来历呢!私藏皇家的东西可是死罪!”瑾修无奈,遂将今日康氏带瑾玉和慧心前往福泉寺进香一事及慧心无意中得到玉佩一事细细讲了一遍。瑾敏闻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太子是喜欢上我们慧心表妹了!”瑾修问道:“何以见得?”瑾敏道:“我们平常和太子聊天,谈论起这世间的女子,太子曾经说过,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一板一眼,事事守住规矩地女子。说那样的女子就如同木头,令人见之便觉索然无味。若是要同那样的女子相对一世,简直就是令人了无生趣!一定是太子见慧心表妹机灵聪慧,又调皮可爱,所以一见倾心了!”他的一番话令胡氏和王氏目瞪口呆。而正在他为自己的话得意洋洋的时候,却听见平地一声雷:“孽障,满嘴胡言乱语!早知道你这么能惹祸,我就该一棍子打死你!”的不是高老爷还有谁?
原来瑾修过来之后,胡氏便悄悄命端琴去把高老爷请过来了。慧心这次惹得事情实在太大,她和王氏都没有办法做太多的决断了。外面的事情,还是要高老爷帮着周旋。这时慧心的两个丫头都被打完了,那个妈妈也回来复命了。瑾玉和慧心都被交代回房去休息。下人们除了心月复,也早都被遣散了。
瑾敏看见高老爷,自然第一反应是吓的不轻。虽然他一意向武,但是对这个父亲却从小敬畏有加。这一次他瞒着父亲偷偷进了太子麾下的骁骑营,本来是打算立了军功之后再告诉家里。谁知道才没有多久就东窗事发。不知道父亲会如何处置。想起上一次父亲的家法,那长长的沾了水的马鞭的滋味,瑾敏就觉得头大。“孽障。跟你的都是死人吗?那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跟我禀报!现在我先不打你,等慧心的事情了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高老爷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先撂下狠话,然后再与胡氏,王氏商议对策。
“大舅母,唯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依我看,太子既然会把玉佩给了慧心,后面定然还有后着。若是慧心果然入了贵人的眼,他们必然会有所安排。只是目前太子妃名分未定,我们不可贸然行事。不如把慧心带回家中,重金请几个曾经在宫中当过差的老嬷嬷回来好好教导她宫规礼仪。有备无患,你认为如何?”高老爷的一番话正说到王氏心中。王氏点头,歉然道:“慧心一向顽劣,这一次惹出泼天大祸。是要请人好好上上规矩了。我这就带她回去。还要修书给老爷,把这件事告诉他。但愿此事不会影响老爷的仕途。”高老爷道:“事出偶然,也不能全怪慧心。大舅哥的仕途一向顺畅,断然不会因为此事受阻。上次西江受灾,大舅哥处置及时,百姓人人称颂。大舅哥在西江这几年政绩斐然,这一点有目共睹。当今圣上乃是一代明君,太子也是贤名在外,此事若是处置得当,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他说到佳话,不由令王氏想起当年高老爷自己与柳姨娘的那一段佳话。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敛了容色。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吧!今天天色不早了,我要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东西,明日天明就起程回去了。这次一来,倒住了近十天了,也不知道家里那些妖精有没有造反了。”胡氏和高老爷知道她的脾气,留是肯定留不住的。再加上慧心的事情,王氏确实要快些回去打理。于是也不刻意留她。只是吩咐厨下准备宴席为王氏饯行。
却说慧心带着两个受伤的丫鬟在瑾玉屋内哭的哽咽难禁。两个丫鬟玉珠和秀珠虽然皮肉受苦,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精神状态却比慧心好了许多,反过来劝她:“,快不要哭了。我们两个皮糙肉厚,养个几天也就好了。下次您还是听听我们的劝吧。我们也就可以少挨些打。”因为要顾及慧心的颜面,瑾玉早就吩咐屋内不相干的丫头都出去了,只留了红杏和绿烟两个在屋内帮忙。这时见他们主仆三个这个样子,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知道慧心和这两个丫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关系非同一般的好。慧心又不是那等注重身份等级的脾气,因此说她与两个丫头情同也不为过。所以王氏在慧心惹祸之后,每每拿那两个丫头开刀。知道慧心心里真心疼她们。所以以后会有所避忌。不过慧心虽然当时可以改好一段时间,但是过后不久却往往旧病复发。这一次王氏是发了狠,所以两个丫头这顿打挨得比平时重的多了。红杏和绿烟一早就替二人上了棒伤药,两个丫头虽然在慧心那里说的硬气,到底疼在自己身上。只是慧心在跟前,两人也不忍让她难过,所以一直忍着。瑾玉看出了两个丫头的心思,倒不由暗自敬佩两个丫头对慧心的忠心。于是拉了慧心,道:“你早知道两个会为你受伤,以后行事也悠着点儿。看你现在哭的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是你挨了打呢。快随我出去洗把脸,待会儿舅母见了你这个样子,怕又要怪那两个丫头不懂事!”说着便拉了她到自己的卧室,早有小丫头奉上了脸盆手巾等梳洗之物。瑾玉亲自动手替她擦了脸,又细细的敷上粉,把脸上的泪痕遮掉。方才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慧心,你可知道今天你捅了多大的篓子?招惹了什么人么?”慧心摇摇头,撅起嘴道:“我不知道。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快要掉到山涧里去了。是恩公救了我。他跟我聊天,我就和他聊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与我还是救命之恩呢。恩公人很好的,他说没有人好好跟他,就让我陪他说一会话。我看他好像很孤独的样子,就陪陪他了。”说着她看看瑾玉,道:“玉,我知道你要说我不懂得男女大防,不应该跟陌生男子交谈。可是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恩公他就那样站在山崖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我真的可以感觉到他很寂寞。所以我就陪陪他了。反正我们素不相识,我也就是陪他说罢了。不过我们没有说多长时间,表哥就来找我了。恩公说他是京城人士,就给了我这块玉佩,让我以后上京的时候去找他。我收下后就跟着表哥回来了。”慧心说的很自然,显然以她天真不谙世事的个性,她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瑾玉叹了口气,慧心心地善良,性格又活泼不受拘束。她这样的性情,如何适应深宫后院的生活呢?她是真的很希望慧心能够得到幸福。想了想,还是婉转的劝道:“慧心,你可知道那个救你的人是什么身份么?刚刚我和嫂子在里面听瑾敏哥哥说,那人乃是当朝太子!太子给了你玉佩,那意思不言而喻,将来你极有可能是要进宫伴驾的。”慧心听的一愣,半晌反应过来,道:“原来恩公竟是太子?那么厉害?我居然见过了太子!原来太子长得是那个样子的,嗯,好像比表哥好看一些。”她的话令瑾玉无语,她究竟有没有听全自己的话啊?果不其然,慧心后知后觉,“你刚刚说什么?我要进宫伴驾?我才不要进宫!后宫里面的规矩那么多,我要是进去了,还不是要被那些女人给吃的尸骨无存!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可以无忧无虑的逛街!你说我可不可以把那块玉佩托人还给太子?”瑾玉这回彻底无语了。这丫头,到底是长得什么脑袋啊!当下板着脸说道:“不可以!你不是自己说受人之恩涌泉相报的么?现在你的恩人要你以身相许,你怎么不肯了?”“这,这根本是两码事好不好?凭什么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慧心脸涨得通红。她自小最讨厌的就是各种规矩。现在说起来却要到规矩最多的宫廷里去,岂不令她着急。瑾玉看她急了,也不逗她了。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你那个恩公会要你跟他说。后宫里面那么多人,多的是奴才,主子们也是勾心斗角,你的恩公站在那最最高的地方,肯定是最寂寞的那一个。你与他偶然碰上,倒也确实是缘分使然。不过你若是真的不肯进宫,那他可能就真的是连个的人也没有啦。”慧心听了脸色黯然,显然她想起了那个站在山边斯人独憔悴的人落寞的神情。一边是自由,一边是恩情。小姑娘纠结不已。但她的个性,显然不是会纠结许久的。不一会儿,她抬起脸,对着瑾玉,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我决定了。为了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我就牺牲一下,进宫去陪陪他吧。我每天陪他说,等他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会放我出来了。”瑾玉听她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进宫,出宫都很简单吗?说的好像逛园子一样。”慧心撅起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又不要以秀女的身份进去,我进去做个小小的宫女不就行了吗?宫女可是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放出来的。”她的话令瑾玉眼前一亮,这也是个好办法!待会儿有机会要和舅母说一下。见瑾玉不再开口,慧心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瑾玉。不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笑嘻嘻道:“玉,你知道你今天见过谁了吗?”。瑾玉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想起在马车上她和康氏的对话,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嗔道:“不许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慧心吐了吐舌头,道:“我表哥长得好看吧?这个表哥可是最知礼的。就是那个茉莉花最可恶!一天到晚缠着我表哥!我看见她就讨厌!”瑾玉哪里听得进她说的话,也不好意思去听。想起在后山见到的那个青年,长得倒确实是一表人才,行事也很是有分寸。那人,那人就是自己今后将会相伴一生的人么?她的心情有几分茫然。看慧心精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方道:“刚才我没有跟你说。大舅母那边的管事妈妈过来回,让你派人整理东西,明天天一亮你们就要回去了。”“明天?这么急?”慧心听了急了起来。但是她知道自己母亲历来雷厉风行的脾气,今天又刚刚被教训过。当下顾不得发脾气,腆着脸对瑾玉道:“好,借你的人用用,秀珠和玉珠都带着伤呢!”瑾玉一笑:“那是自然!不过这么快就走,我也很是舍不得呢!”这话确实。家里面的两个,慎蓉是自小不对付,因为柳姨娘的挑唆两没有少吵架。感情说不上有多亲厚。慎芳本来很贴心,却因为杨妈妈的事情,现在到底生分了。提起慎芳,瑾玉惊觉自己自从慧心来了以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过她了。还是慧心刚来的那天,陪慧心一起去看过她之后,就一直没有去过。
饯行宴除了高老爷夫妇和瑾修夫妻两个,再加上瑾玉慎蓉,其他人都没有参加。瑾敏被高老爷罚在书房温书,不得出席。慎芳是推身上不好,也被允许不参加。柳姨娘历来是不得上桌的,王氏也见不得她点眼,因此胡氏一早就派人吩咐她不用过来了。虽然人到的不全,但是大家因是难得聚会,都是自己人一起说说讲讲,倒也还算热闹。次日一早,王氏便带了慧心,辞别胡氏和高老爷,回青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