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江便去御书房参见了嘉庆帝,没人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让嘉庆帝同意她出宫,回她的公主府去住。
守在门口的太监也只听见嘉庆帝摔了一个茶盏,殿里便归于平静。
清江双脚出御书房那一刻,觉得阳光都比平日要娇艳一些。
回清流宫,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想她当初带着可乐回宫,也只有一个包袱而已,如今出宫却有不同,宫女仕婢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倒像是乔迁新居。
她和可乐坐在最后面的马车里,前方已有车撵早早的去收拾准备,还有几辆马车上拉着不少嘉庆帝赏赐的珍稀玩意。平民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躲在路旁好奇的看,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马车里,可乐坐在清江怀中,抬头问:“妈妈,絮姨呢?”
她替可乐正了正衣领,答道+.++:“妈妈有事交给她去办,就该到家,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那公主府就是我们的家吗,我们不回宿州的家里吗?”。
“这一段日子,公主府就是我们的家,宿州……我们还是要的。可乐想家了吗?”。
可乐仰着头一派天真的模样,带着一丝忧愁:“我想李嬷嬷,想槐花糕,还想和管家爷爷一起去晒药材。”说着一副向往的样子:“还有好多好多事呢。”
她笑了,耐心哄道:“如果可乐今天好好的睡觉,说不定就能看见他们了。”
可乐头一抬,眼睛里亮晶晶的。
“真的吗?”。
“或许喔。”
“太好了,那可乐今晚一定乖乖的睡觉,就可以看到絮姨,李嬷嬷和管家爷爷了!”
她的手一顿,一些刻意要封存到脑海深处的东西不经意越出脑海。
那时同样在马车上,那个人对她说:“若你今日不闹我,安安静静的睡觉,我明日便带你去江汜楼吃点心。”
“真的吗?”。
“或许呢。”
她当时也是这般欣喜易满足,拍着手叫好,入夜,在他看书的阴影里安心的睡去,一点都没多心,现在想来,谁会半夜里都在挑灯看书,一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公主,我们到了。”铃铛在车外叫道,又有人掀开车帘,安置好脚踏扶她下马车,铃铛伸手要去抱可乐。
可乐人小鬼怪,拂开她的手,直接从车上跳下去了,吓得铃铛连忙伸手去接,清江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忍不住出声指责。
“可乐,你要记住,任何事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耍性子,你的身体是自己的,这样跳下来多危险你知道吗?”。
可乐见母亲脸色不好,忙拉住清江的手,糯糯的答应:“可乐知道咯。妈妈不要生气。”
她叹了口气,又出手捏捏可乐的脸,拉着他举步往府里走,刚走到门口,已有人来迎接。她心里想,从早上她同嘉庆帝说,一直到现在,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公主府已注入人事物,行动真是快。
她点点头,凭着记忆走到正厅。
青玉石的地面,四角金凤朝天的宫灯,每一处都诉说着奢华和贵气,无不彰显身份。
可乐懵懂地拉着清江的手,看自己母亲自从进了这个地方,脸色就不好,他捏了捏清江的手心,担忧的看她。
清江牵着可乐坐在上位,自有人看茶,铃铛随她站在身侧,低眉顺眼好不温婉。
铃铛是二哥的人,或者说,是他的人,五年前她就知道了,若不是铃铛从中推波助澜,柳家的江山,怎么会那么快易主。
他要铃铛跟着,好,跟着也行,皇宫就是个金丝牢笼,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当初想方设法要出宫,如今也是一样。只是这公主府,不再是她的家了。
“公主,从宫中带来的宫女,仆人小厮共计一百二十人,还有陛下为您安排的管家护院还未进府。”
清江看着可乐吃下一块糕点,又拿茶水喂给他,淡淡的说道:“辞了。
铃铛拿着单子的手一顿,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问道:“公主,你说什么?”
清江拉着可乐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看她,笑道:“帮我谢谢陛下的好意,我想府里用不了这么多人,可乐习惯伺候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你顺便帮我告诉他,不要打可乐的主意。”
说完,叫了一个丫头带他们到卧室,可乐容易乏困,又想睡觉了,她抱起可乐跟着宫女穿过花园,长廊九曲,等到屋子里,可乐已经趴在她肩头睡熟。
她把孩子放在锦被里,看他熟睡的小脸,看了一会才想起刚刚的咄咄逼人,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
……
一只黝黑的大鸟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棂上,冲屋里叫了两声,一双手捉住它取了脚上绑起的竹筒,拍拍大鸟的脑袋,它又欢快的叫了一声,再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那人打开竹筒,越看到后面眉间距离越近,到他看完最后一个字,脸色已经黑成木炭。
屋里传来冷冽的男声:“小九,拿给我。”
被唤作小九的劲装男子看了一眼屋里又看一眼手上的字条,还是认命的拿到屋里给主子查阅。
屋里没有点灯,窗户都关的严实不透过一丝风,床上一个人斜倚在床头。
“主子。”
小九把字条递给宋远,他伸手接过,许是开门进了风,又或许是字条上沾了凉气,他刚一接过就开始咳嗽,他一双手捏成拳头放在嘴边,咳的床都在抖动,另一双手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字条。
小九不忍心,呐呐地又叫了一声“主子。”
宋远摆摆手,拿帕子搽过嘴角,又喝了一口热水才压抑住嗓子里的异样,这才打开字条来看。
看完笑了两声又咳了几下。
小九换了杯热水给他,看他喝了大半这才撤了枕头让他躺下去。
宋远看着雪白的床幔顶端,躺的端正,手妥帖的安置在被子里,将梦将醒处呢喃道:“我的小公主,还真是……”
小九摇了摇头,把字条拿到烛火中烧进,又开门关门,这一切做的安静无声,床上那人正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