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朗见钱芳菲眉头皱起,脸色不善,不由得为姜了凡捏了一把汗。
“哼,准又是他们父子两个合起伙来瞒过我了,说好的来公司帮我,到最后还不是又回了学校,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学校就有那么好?让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看萧晴朗的脸色,最后拉住萧晴朗的手,温声道:“晴朗,你知道阿姨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和你姜叔叔是一伙的,就知道欺负我,你可要站在钱姨这边啊。”
萧晴朗被她拉着,脸上有些尴尬。
钱姨这副小女儿姿态是怎么回事,若是让人看到这个叱诧c市的女强人私下里是这样一个样子,怕是会大跌眼镜吧。
五分钟后,萧晴朗捏着手中印着从“华东地产详细表”上撕下的纸片,站在市中心街头,一时百感交集。她把纸片翻过来,看着背面字体清秀的电话号码,掌心****。
钱芳菲在这里停了车,随意从手边的文件上撕了一张纸,写上了这个电话号码,然后便什么都没说的把她踹下了车。
有时候萧晴朗十分明白姜了凡到底为什么会长成了那样的一个性格。多变又让人难以捉模。
她捏着纸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几声过后,那边被接起,但是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萧晴朗翻了个白眼,手揣在兜里。低着头往前走。
“喂。”
“我是萧晴朗。”
姜了凡捏着听筒拍了拍桌子,一室安静,十几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看。他脸色未变,但是在这些人看起来,他松了松领带的动作,明显对这通电话,或者是电话对面那个人,十分重视。
于是这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写满了八卦。
“我知道。”他说。
从她那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喂”开始,她就算不说。他也知道了。
萧晴朗避开一个路人。好奇的眨了眨眼,问:“耶,你怎么知道?”
姜了凡挑起嘴角一笑,他仿佛都能看到那边小姑娘脸上的惊奇。
“因为我就在你后面。”
说完后顿了顿。往后一靠。笑道:“骗你的。”
电话那头传来萧晴朗不满的嘟囔。显然相信了姜了凡的说辞,真的会往后看。于是姜了凡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
整个办公室里好像都弥漫着一股粉红色的味道,姜了凡脚下使力。椅子一转,留了一个后背给众人。
只是他越这样,这一屋子的人越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一个人开口,全部都吆喝起来。
从未见过自家老板这副表情,不是好奇,而是十分好奇到底是哪个女人都把他变成这样。
萧晴朗拿着电话,脚步顿了顿。
“你那边……很多人?”
姜了凡掩住鼻子笑了笑,“是啊,你要过来吗?”。
萧晴朗仰头望着自己面前的这栋大楼,直到脖子都有些发酸,才下定决心踏了进去。
这栋写字楼的名字在她耳朵里听起来一点也不陌生,一年前竣工的精品写字楼,一共二十三层,每一层都有十面单层反光的落地窗,十五楼以上视野良好,一度被各家报社誉为寸土寸金。
她解开大衣的一颗纽扣,有些搞不懂姜了凡的用意。
半个小时前他只给了这个地址便扣了电话,好像吃准了她一定会找过来似的,但事实是,萧晴朗犹豫了五分钟,还是打的赶了过来。
好奇的不止电话那头的人,还有她。
萧晴朗上了二十层。
她进电梯按下数字时,好几个和她一起搭电梯的白领都抱着文件看她。萧晴朗眨了眨眼,往里侧缩了缩。
等所有人都下完,她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才轻松了些,随着楼层一层一层的往上跳,萧晴朗的心也忍不住跳动起来。
电梯门开,萧晴朗双手抄在大衣口袋出了电梯,看了看左边的阿加设计室和右边的lf律师事务所,果断的走过去和右侧的前台小妹搭讪。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
前台小妹是留洋回来的海归,才上岗也没几天,但说得一口好公式话。只见她抬起头,脸上客气盛满了笑容,“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我找姜了凡。”
作为前台,她自然是不知道此刻办公室里已经闹开了锅,正等着萧晴朗****,她接通办公室电话,问了两句然后再看萧晴朗时,已经多了打量和好奇。
萧晴朗只当做没看到,盯着她背后那两个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出神。
怕是也只有他,会给取了这么一个不正式的名字吧。
前台小妹亲自为萧晴朗推开玻璃门。
“您进去吧,尽头那间会议室,老板就在里头了。”
萧晴朗道过谢,这才装作淡定的往她口中尽头那间会议室挪去。
她知道,怕是打开那扇门,迎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萧晴朗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也存下许多目光来打量这个名叫做lf的律师事务所。
和普通办公室没什么不同,若是说有。那就是落地窗那一侧的沙发有些太大太舒适太显眼了些。与这种本该沉默冷静的氛围格格不入。
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他们都在会议室,萧晴朗不知道会议室百叶窗那头,是不是有许多双眼睛扒着窗缝在偷偷的瞧,反正她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不自在。
她想马上撒腿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没有勇气。
姜了凡看自己一帮手下像是变脸一样正襟危坐。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丝毫没有前一刻扒窗的狰狞面孔。他点点头,觉得很是满意,有松有弛,不错不错。
待众人心中倒数五个数之后,萧晴朗不负众望的开了门,与他们大眼对小眼看起来。
他们心中不免惊疑,怎么是个小姑娘?
难道是……老板的私生子!
萧晴朗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姜了凡站起来。把她从门口领进来,然后安置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他则是站在她身为众人做介绍。
“这是萧晴朗。”
这话刚落,坐在萧晴朗左边一个男子恍然大悟的抬头道:“你就是萧晴朗!”
“我是啊。怎么了吗?”。
萧晴朗自从进门就浑身不自在。这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她不止浑身,连对空间都不自在起来。
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白牙。煞是亮眼,萧晴朗觉得,他不去打牙膏广告,真是浪费了人才。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这么多年,可算是见到了,你好小晴朗,我叫于时,是了凡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很高兴见到你。”
萧晴朗轻轻捏了捏他握过来的手,对这样正式的打招呼有些不习惯,但也只是一瞬,两人牵起的手就被姜了凡拍开。
于是她抬头去瞅着姜了凡看,这一看才发现他今日也是一身西转革履,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萧晴朗眨眨眼低下头。
大家都在想她是不是在害羞,姜了凡好心的为她解释,“她只是嫌我太高了,望得太久脖子会酸。”
“……”
这一打岔众人都没那么拘束,不等姜了凡出声,都纷纷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我是刘凡,助理。”
“我是阿d,执行律师。”
“我是……”
“我是……”
等听完了十多个人的自我介绍,说实话她并没有记住到底谁是谁,而且听的多了,稍微有点蒙圈,但是她又不能问,那样显得太傻了。
于是萧晴朗起身告辞,“我就是应钱姨的托,过来找你,既然你忙,那我就先走了。”
“别。”姜了凡拉住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有些私事要处理,你们自己先开。”
一屋子人又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于时站起身坐到老板椅上。
“得,老板都处理私事去了你们还看个什么劲,他要是私事没处理好又得你们好受的了,来,我们之前说到那里了,继续继续。”
萧晴朗甩了几次他的手,奈何那人拉的实在紧,她一用力那双大手就收缩几分,最后就像要镶进她的骨肉里去一样。
萧晴朗皱了皱眉,索性停下脚步。
“你拉疼我了!”
前台小妹听到动静探过头来看,却叫姜了凡眼神杀过去,顺便还贴心的戴上了耳机。
姜了凡拉着她进了电梯。
“我妈叫你来,所以你就来了,要是我妈不叫你来,你是不是就一直打算与我施行君子之交,喔,不,应该是师生之礼,是这样吗?”。
姜了凡单手钳着她的下巴,她被迫仰头看着他。
电梯这种封闭空间里,实在不适合谈论这样深沉的话题,而且萧晴朗深知自己这一趟是不该来的。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他。
她适时的服软,“你先放开我,待会有人进来怎么办,你手上别再使劲了,哎呀……疼,疼疼疼!”
姜了凡松开手,眼里闪过的那丝讥讽刺疼了萧晴朗的眼睛。
“你居然也知道疼。”
萧晴朗真想说,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我怎么就不知道疼了,但是面对姜了凡,她没有那个勇气说出来。恰巧这时下了十五楼,搭电梯的人渐渐多起来,萧晴朗装作躲避人群,往里侧蹭蹭,打算离姜了凡远一些。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就生了气。真是个怪人。
行动还未付诸于实际,姜了凡长臂一捞,不遗余力的就把她圈进臂弯。
萧晴朗眼神一暗,看来这是怎么都逃不过了,这人也真是的,你说好心就好心吧,何必用这么大力气呢,电梯里这么宽,她躲在角落里都快要透不过气了。
所以电梯门一开,萧晴朗就跟看见曙光似的。
姜了凡还没反应过来,怀里抱着软软的一团便直冲冲的滚出了电梯,说是滚也实在不假,这丫头这么多年还是怕冷,一到冬天就把自己打扮得跟只大熊不相上下,圆滚滚胖乎乎的,煞是可爱。
他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缓缓踏出了电梯。
“怎么,送你回学校吗?”。
萧晴朗正专注的看脚底下能映出人影的地板砖,听见他这么说猛的抬头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回学校。”
姜了凡眸子不是那种深沉的漆黑,带了一点琥珀色,若是不认真看倒还看不出来,况且平日里他带了眼镜。但是这时候萧晴朗被他这样盯着,恨不得转身回到电梯里去。
他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也让她十分有压力。
“走吧。”
姜了凡往外面走,萧晴朗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跟上。
若是这会再回家去拿东西的话,又有许多免不了的麻烦,既然他想送,那就送。
上了高架免不了就是堵车,萧晴朗按开车窗,忽然觉得有些烦闷。
身边的眼光太过灼热,让她无力招架,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萧晴朗。”身旁那个男人突然叫住她。
她转过头去看,只见他眼神正视着前方,萧晴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这个时候,姜了凡轻轻转过头来,视线胶在萧晴朗脸上。
她心中一跳,不自主的捏紧了衣角。
姜了凡转过头,敛住眼里的精光和怒气,车子向前驶去。
萧晴朗松了一口气,便又听见他问:“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萧晴朗,你好好想一想。”
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萧晴朗也这么问自己。
十年后再见到这个人,自己理应陌生疏离,甚至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可是就在课堂上的轻轻一瞥,那么熟悉,残存着眷念与心酸。那一刻,她差点潸然泪下情不自禁。
这个人生来就是天子骄子,十年前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被国外一所大学录取,那年夏天他去到四中任教,带的是毕业班的化学。
那时见到他,萧晴朗才明白,有一种人生来就带着优雅和贵气,就算他讲台后藏着一双人字拖,这种优雅也只是带了几分洒月兑而非郎当。
为什么是第二名呢?其中有一个说法便是考试时,他为了卷面好看,写不下答案就没写了。
那个夏天很短,短到他们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c市飞往美国的飞机,就为这场偶遇划上了句号。
她曾经真的一度以为,那便是句号了。
就像这个人说过的那些玩笑话一样,被风轻轻一吹,就四处散开。
那个夏天她还未长大,还只是个小姑娘,小到这个人随意说的一句话,都会让她胆战心惊好几天。其中现在仍让她记忆深刻的一句便是,“萧晴朗同学,你觉得我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喜不喜欢我。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即使忘了那时那地,可是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胆战心惊,还有被她刻意压住的悸动,都像是一株攀爬而上的藤蔓,只会越长越茂盛。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十年前的一个梦,会叫喊着梦中惊醒,也会甜笑着不愿醒来。
“我……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萧晴朗松开被自己抓的褶皱不堪的衣角,望着窗外飞过的高楼大厦,突然觉得有些冷。
车厢里安静下来,萧晴朗不住的告诫自己,这样才能忍住转过头去看一看他的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