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以为计划得无比精密,其实就被别人查觉。”百里幽说,“墨然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只不过不动声色一直在等你们上钩罢了,他每天让你用那水清洗墙壁地面,那就是解毒的药。”
“至于我是怎么发现你有问题,很简单,窗户被动过了,而最后一个离开我房间的,就是你。”百里幽抬起翠绿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能完成这个计划,肯定在三八营中有内应,那个人是谁?”
翠绿张开嘴,刚要回答,突然然两道人影疾驰而来,半空中衣袂飘飘,人还未到,手已经抬起,寒芒一闪,已经射进了翠绿的后背,翠绿“啊”地一声低呼,身子已经软软滑了下去。
出手的人停也不停,还有一人冷冷娇喝,“大胆刺客,还不受死!”
另一人则是淡淡道:“姑娘受惊了。”
~两人说完这句话,半空中左右一分,双双落地,是两个梳着高髻的女子。相貌尚可,神情凶狠。两人并没有看死去的翠绿,也没有理睬站在那里的百里幽,而是对着门的位置,深深躬身,娇声道:“恭迎。”
百里幽脸上没有意思表情,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哪来的?还鸭子呢!天上人间来的?墨然和王平遥呢?平时没事儿的时候窜来窜去没个消停,轮上正事就成了缩头乌龟?
两个女子对着门口毕恭毕敬的躬着身子,脸几乎要碰到地面,百里幽看看外面,没人,倒是不远处看见墨然似乎被什么人拦了下来,而王平遥早已经不见了。
忽然她嗅到一阵香气,芝树兰香,华美浓郁,闻得出来是质料高贵的香料,她一抬头,什么东西纷纷扬扬洒下来,脸上落了一片,带着香气,有些凉凉的东西。
百里幽伸手模下一个來,仔细看是白色的花瓣,香气清雅,似是兰花。
此时满天兰花花瓣遍洒,纷纷扬扬便如碎雪,一片碎雪中,忽然看见一顶轿子,在空中驶来……
轿子周身是淡淡的青色,缀满鲜花,四面镂空,装饰着透明的丝绡,垂挂着无数精致银铃流苏,由四个身穿白衣小婢抬着,凌空步虚,飘然而降。
此时漫天兰花如雪,花轿美婢,飞云蹈风而来,四面雪白丝纱飘扬若舞,隐约可见轿中人端然而坐,气韵尊严,恍若九天仙子降临人间。
此时这边喧嚣已经惊动三八营,不少学生已经涌出院门,当看见半空这一幕时,都张大嘴巴,惊为天人。
百里幽双手抱胸,面无表情——不错,还以为只能在于麻麻武侠电视剧里看见这么装逼的人物和场景,如今可算见着活的了。
“恭迎!”俩门迎喊得更恭敬了,其中一人转脸,冷冷对百里幽道,“山村野女,果真不懂规矩!我们刚才出手救了你,还帮你出手杀敌,你不谢也罢了,我们降临,你还不跪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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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幽双手抱胸,看一眼那两个迎宾,再看看地上死去的翠绿。
如果不是这俩个门神冒冒失失的过来杀了人,她还能听到一些有用的,她没找她们算账呢,她们竟然还敢在这里和她得瑟?
“多管闲事。”她道。
“你说什么?”那女子不可置信地扬眉,声音尖得变了调。
“傻B。”
“真是山村野女!放肆!”
“好罗嗦。”
“……无知村女,还不立即来拜见我家!”
“你算老几?”
“我们是……”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完,声音已经被截断。
“竹韵。”一个柔美的声音,轻轻道,“不可失礼。”
“是,。”那个叫竹韵的侍女,立即恭敬地躬身。
百里幽转身,看见轿子已经落在她的门口,她这屋子前头地方窄小,轿子落下来时,前方抬轿的小婢绊着门槛,微微向前一踉跄,轿子顿时向前一倾,轿中仙气飘飘端坐着的女子,往前一栽。
她立即伸手去扶轿栏,试图尽量维持端庄地定住身形,百里幽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伸出的手,用力一拉。
“恭迎,恭迎。”她道。
那女子不防她这一拉,顿时踉跄着被拉了出来,百里幽手臂一抡,把她往屋里一甩,“请进!”
立足未稳的女子,顿时被甩进屋内,只听得“砰”一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隐约一声忍痛的“嘶”声。
瞬间,什么端庄、优雅、仙女、白富美……都都滚回姥姥家了……
“你干什么!”那个叫竹韵的侍女脸都气绿了,“你敢这样对我们!你敢用你的脏手去拉她的手!”
百里幽轻轻地看她一眼,慢条斯理抽出汗巾,擦了擦手。
“确实是脏。”她道。
随即她将汗巾一扔,一步跨进了屋内,果然,那白富美已经自己模索着,端坐下了。
看见百里幽进来,她微微颔首,道:“坐。”
声音柔美,语气也不算居高临下,可问题是,她坐在人家屋子里,坐着主位,让主人“坐”。
百里幽没有坐下,抱胸站在她对面,将这从天而降的仙女MM看了个遍。
随即发现果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本以为对方一定很有仙气的,比如长发飘飘,白衣飘飘的,结果人家衣裳质料是高贵了,飘也飘了,但却是蓝颜色,还不是粉女敕清透显白的天蓝色,是一种比较沉敛的蓝,虽然也好,但对她这个年纪,对于女性来说,显得老气了些,可是百里幽觉得这种蓝很眼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可不就和王平遥常穿的那种蓝色一样?
以为对方定然很美的,那么鲜花似锦,漫天花洒喷头似的,不长得倾国倾城也实在对不起琼瑶剧般的出场背景,谁知道妆容是精致了,妆容底下那鼻子眼睛,似乎也平平得很,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上之姿,苏沙都比她美上三分。再看看那群白衣小婢,刚才唯美背景里觉得个个花枝招展,如今光降细看之下才发觉个个平庸,眼睛鼻子就挑不出个好的,站在那蓝衣女子身边,就似绿草伴着朵喇叭花,于是再看看蓝喇叭花,忽然又觉得她美了。
这下百里幽有点佩服了,这位可真是搞平衡的高手,既能遮掩了自己的不美,还能营造出美的感觉,还能不让别人的美盖过了自己的美,同时也让别人适当的美一美来衬托自己的美——实在是一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高深境界。
几个侍女上前来,一个拿出整套细瓷茶壶杯子,一个从锦盒里取出香气扑鼻的茶叶,一个寻找炉子准备烧水,一个给她挽袖子,另一个擦干净桌上不存在的灰尘,取了一个青玉手靠,给她靠着,以免桌面粗砺的木质,损伤了娇女敕的肌肤。
那蓝衣女子似乎也并不关心百里幽坐不坐,也不看身边人一通忙碌,她端端地坐着,一直等到百里幽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才微笑缓缓道:“我是安雨润。”
说完她便不了,似乎笃定百里幽必然知道这名字一般。
而百里幽却抱着胸,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那厢亲雨润并不觉得尴尬,或者她从来都端着,没注意过别人脸色,也想不到要看谁的脸色,等了等,自顾自道:“我从丽京过来,给殿下带信,顺便看望平遥,听说姑娘住在殿下这里,特来拜望。”
百里幽还是抱着胸,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这她——这是宣告主权?所有物是谁?墨然?王平遥?
“这里简陋了些。”安雨润看了看四周,带一种心疼的口气道,“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住得惯这样的屋子。”
百里幽看看精雅的黄杨木家具,水磨石的平整地面,四壁的琴剑古玩,华贵的重锦幔帐——嗯,是很简陋。
这姑娘语气如此心疼而熟络,难道想一掷千金,金屋藏那两只娇?
“不过想来姑娘你不觉得。”安雨润和蔼地对她颔首,“没关系,我理解你这样出身的人的想法。”
她宽容慈悯,和善大度地微笑,几个侍女神情感动,齐齐点头微笑。
气氛如此美妙,如此和谐,处处充满爱与美与感动,无处不令人感觉顺眼——除了百里幽。
百里幽还是抱着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女人废话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刚来,还没对你过多了解,只是隐约听人说,你带着孩子,你是寡妇?”安雨润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问法有何不对,微笑而端庄地看着百里幽,“我理解你这样出身的人的想法,你想必出身贫苦,受尽磨难,难得殿下肯照顾你,你没有理由也不舍得拒绝。以你的见识,想必也想不到你们母子住在这里,会对殿下和平遥名声不利,殿下和平遥是磊落男子,也不会提醒你,不过既然我来了,我少不得要和你提一提,我们做女人的,可以不美貌,但不可以不贤惠知礼,和未婚男子同住一园,伤人清誉这事,终究有些不妥……你看呢?”
她抬头,征询地看着百里幽,百里幽依旧抱着胸,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遇上这种面瘫,几次三番没回应,涵养高贵、自觉温和悲悯的安,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急忙舒展开眉头,款款道:“我理解你这样出身的人的想法……”
“我理解你这种出身的女人。”百里幽忽然开口,“你们清汤挂面,长直发,声音轻细,爱喝绿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绿……”
“看似素面朝天,其实妆化得天人合一神鬼莫测,三两粉一两胭脂,遮住纵欲过度的青眼圈,岁月静好,眼神无辜。”
“你……”
“温柔委婉,人畜无害,复古文艺,多病多灾。”
“我……”
“喝酒不多,醉得很快。若有男人,醉得更快。”
“这……”
“喜欢装B,貌似清新。”百里幽居高临下看着安雨润失措张开的嘴,“隐忍善良,眼泪汪汪。”
安雨润即将滴下的眼泪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流还是不该流。
百里幽走过来,越过她,走入内室。
“现在,半夜。我的屋子,我的桌椅。”她道,“所以你**坐错了地方,装B装错了人。出门,左转隔墙找墨然,右转隔墙找王平遥,想去就去,别在这里磨叽,我看着替你着急。”
“砰”一声,她关上了里间的门,将贤淑的美人扔在了门外。
“放肆!放肆!”竹韵脸色涨红,冲要踹门,安雨润忽然一声厉喝,“竹韵!”
竹韵吓了一跳,立即停脚,安雨润脸上厉色却已经收了,红着眼睛默然坐了半晌,才委屈地一笑,“她说得对……是我失礼了,我是好心想劝劝她,却忘记时辰不对,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她款款站起,扶着桌边,神情楚楚堪怜。
竹韵的眼睛也红了,愤然道:“,您何等身份?来见这个乡野女子本来就是纡尊降贵,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她,有她的份?就算不论身份,论起关系亲疏,这里留不留她,也是您说了算。她不识礼数便该受教训,怎么反而是我们被赶走!”
安雨润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忽然有点羞怯地笑了笑,道:“这样不好,太僭越了,这里毕竟是殿下的地方,要赶人也不能我们来赶。”
“是了!”竹韵眼睛一亮,兴奋地一拍手,“我们是没必要降格和这女人置气,告诉殿下不就行了,殿下必然要给好好出气的。”
旁边那个冷淡的侍女忽然笑了笑,道:“受了这样的委屈,王必然也要安抚的。这位百里姑娘,到时候自然会明白她的位置,倒不必我们多事。”
“梨烟,别乱说。”安雨润脸颊微红,眼神却晶亮,“别打扰人家休息了,我们先回吧。”
她款款伸出手,两个侍女微笑着,递过胳膊,安雨润依着她们的肩,默不作声出了门,跨出门槛时,忽然回身,对紧闭的房门,森然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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