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啪!”
两声脆响,盖过了侍女的尖叫声,也让辉宏里抓着手里的瓶颈,呆在了那里!
尖叫过后,侍女的脸惨白一片!
身后的墨然突然飞快地飞了过来,一把抢下辉宏里手里的瓶颈,孩子早已吓傻了,根本没有反应!
百里幽捂住额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给我看看!”墨然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丝微颤抖和焦急,伸手去拿开她的手。
百里幽想要躲开,却突然发现眼前一阵阵发黑,模模糊糊的世界有些眩晕。这样的她,哪有力气去阻止这个男人,手一松,猩红温热的血立刻顺着额间流了下来!
鲜红的血,顺着额间,顺着鬓角的一缕碎发,蜿蜒而下!
孩子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到极限,乌黑带着W@蓝色的瞳仁里,满满的恐惧,脸上的血色,也退的干干净净!
他的身子动了动,不知是想要上前还是想要退后。手臂动了动,不知要做些什么,又好像突然极度害怕一样,极速后退,后脑勺一下子撞到了抱着他的侍女下巴上。侍女立刻痛呼出声,而他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百里幽勉强的睁开眼睛,透过一片血色,看着孩子那双无限惊恐的双眼!
这原本不是她的本意,她不希望吓到孩子。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让孩子面对鲜血,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不打算去安慰孩子,或者纠正什么,或者双眼一闭,身子一软,装个昏迷什么的,好加深一下教训。她自己认为,教育孩子应该有个度,如果过度的恐惧,会在孩子幼小的心里留下阴影!
百里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自然就没有看到一边焦躁不已的墨然。
当然,就连墨然自己都没有注意或者留意到,他只是看着那条不小的伤口,眼神焦急。
“都死了吗!”他焦急的喊着,“拿药箱过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百里幽抬起的手制止了。
百里幽松开她的手,看向辉宏里,孩子却只是捂着双眼,不停的后退。百里幽轻轻的从侍女的怀里接过了他的身子。
几乎是刚落进她的怀里,孩子僵硬的身子就软了下来,捂着眼睛的手,也慢慢的放下,惊慌失措的看着她额间的伤口,颤抖着,伸出他那个胖胖的小手,想要堵住那不断流下的鲜血。
血流刚刚减弱,被孩子这么一碰,又加快了速度,墨然刚要抬手阻止,却看见百里幽投过了的不赞同的眼神。
孩子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挡住鲜血,大大的眼睛里,成串的泪珠纷纷落下,“不要……不要……幽,要死了……是被我杀掉的……”
一瞬间,孩子长长的睫毛上,就挂满了晶莹的泪珠,那些不受重阂的泪珠,顺着孩子格外苍白的脸上滑下。
百里幽缓缓的将头放在他稚女敕的小肩膀上,“辉宏里,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掉的。”
孩子转头看向百里幽,不确定的问道号“真……真的吗?”。
“我没事,只不过就是流了一些血。”百里幽喘口气,压抑着不断黑晕的感觉,“不过,如果你的瓶子再往左一些,会打在太阳穴上,那样,我就真死了,或者,往下一点儿,打在眼睛上,我就再也看不见了!”
辉宏里蓦然打了一个冷战,大大的眼睛里,有后怕,也有庆幸。
百里幽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轻,“辉宏里,你要记住,人的生命虽然有时看起来无比强悍,可是也相当脆弱。重病者,或许可以拖延数十年,最壮的汉子也有可能一下就毙命了!但不管怎样,生命却只有一次,所以,你要学会尊重生命!”
孩子听的迷迷糊糊,疑惑的望着她,稚女敕的声音,突然沙哑,“可是……她……还有她们说……我可以这样……”
“那我问你,刚才我错了吗?”。
“没有……”
“还是你得做法是对的?”
“我错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可是,犯了错的你,却让非常无辜的我流血了!”百里幽看着他,“你以后还会做这样的事情,犯同样的错误吗?”。
“不会的!”孩子赶紧摇头,“我不会的!”孩子头摇的很坚决,看得百里幽更眩晕了!
这时,身后突然有双手,轻轻的扶住了她,似兰似麝,却是墨然。
百里幽眼前发黑,身子发软,所以,也不去计较那些了,顺势靠进了身后男人的胸膛上。
唔……,没想到这个男人平时就像个娘娘腔一样,看着柔柔弱弱的,不像强壮的样子,但是这胸膛却是很有料,靠着还挺舒服的!难怪世间那么多得女子,那么多得词语来形容男人的怀抱呢!也许,正是源自于男人们给予的包容和保护,让即使心硬如铁的女人,都褪去那层厚厚的铠甲,瞬间迷失,就像找到了港湾的船……
身后的墨然好像轻轻的感叹了一声,手里,将百里幽拥的更紧了一些。
百里幽抱着孩子软软小小的身子,覆在他小小的耳际,“辉宏里,你很讨厌会失去,对不对?”
孩子小小的身子突然一震,非常剧烈的震动,让墨然都感觉到了。
辉宏里抬起长长的,犹自带着湿意的睫毛。脸颊上,泪还未干。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惊恐刚刚褪去,如今却漫上无尽的黑暗。黑暗里,带着看清事态的薄凉,遮住了孩子本来明亮的眼眸。像是一下子被击中幼小的心脏,上面,伤痕累累!
百里幽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慢慢靠近自己,用轻的不能再轻轻的声音说道,“曾经,有人抢去了你心爱的东西,对不对?”
辉宏里直直的坐在她的手臂上,呆住了很久,蓦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孩子扑的很用力,似乎要将自己撞进她的心里,又或者,想在这个比他亲生母亲还要称职的半路娘亲怀里,将自己狠狠的撞碎!亦或者他是想要撞碎,那些深埋他心里,长久以来,一直都不堪忍受的沉重。
就在百里幽刚察觉胸前的撞击时,脖领间,突然一片凉意。
那是孩子再也无法忍受的泪水,肆意飞溅!
她身后的墨然动了动,似乎想要替百里幽挡开那个撞击,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更牢固的扶住百里幽的身子。
“我的小白猫……”辉宏里在百里幽的怀里蹭着,没有大哭,但是仅仅几个字,却带着最大的沉痛和呜咽,那是属于孩子最沉痛的悲伤,“……她给杀了……”
“……小根子……陪我玩儿了……她也给杀了……”
“还有……芍药……教我锻炼身体……也被她杀了……”
“还有我喜欢的玩具……全被烧了……被她烧了……”
孩子每句话落下,就让百里幽的心变凉一分,慢慢的,冰冷如冬,又被孩子无声的泪水淹没。
厚厚的衣料,被泪水湿透,那些湿透的,不是孩子的泪水,而是众人眼里,那个高座云端,本该无比幸福的孩子,曾经那么心痛又绝望的失去。
这个孩子,本该坐拥天下。他是这个天下,这些万物,那个金碧辉煌的宫廷的主人!而这个天下的主人,坐在那个华丽浮藻的宫殿里,站在那无比冰冷的宫墙内,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真心对他,那些他喜欢的,他心爱的人和物,以最悲惨的方式,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所以,他痛恨所有的失去,哪怕他不再去爱。
因为那颗幼小的心灵,已经渐渐的明白,如果他喜欢了,心爱了,真正的在意了。编会有一双无情冰冷的手,用最残酷无情的声音,残暴的剥夺着他的美好的,喜爱的所有。然后给他一把冰冷刺骨的龙座,告诉他,那才是他的所有,他就应该是一个孤家寡人!
孩子趴在百里幽的胸口,鼻尖是浓浓的血腥气。这种味道,让他想起那无数个夜晚,他光着脚站在那座冰冷的牢笼里,等待着一个又一个,仿佛永无止境的黑夜快点离去,等待着那些可怕的噩梦早点儿消失。
而他的泪,也像是那种永无止境的黑夜一样,滚滚下落。无休无止,他小小的脑袋,不明白此刻的自己为何那么爱哭,只是觉得心里无边的悲伤,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径,再也收不住。
百里幽的胸口冰凉,连同贴在她胸口孩子白女敕的脸颊也冰凉,同样冰凉的,还有身侧,扶着她的那双手,墨然的双手。
屋外,白雪皑皑,月光如寒。透过层层叠叠的棉幔,那里站着相拥的三个人,像是一对相濡以沫的雕像。
墨然再次感叹一声,思绪有些恍恍惚惚,嘴里轻轻喃喃的说,“怎么突然觉得,这一切应该属于我……”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属于多年以后的我,一家几口……”
突然觉得荒谬不可言,所以又堪堪的住了嘴。
而他怀里的百里幽,根本就没注意他的话,她只是注视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哭到无力,身子颤抖,小小的身子,可怜兮兮的抖着。她回首,看了一眼墨然,男人会意,衣袖起伏间,点在了孩子的睡穴上。发泄过度,极容易伤身,要适可而止。
抱起昏睡辉宏里,轻轻的擦去他脸颊的泪水。自始至终,她都是沉默无言,手里动着,思绪却在转动,根本就忘了自己还在流血的额头。直到一边的墨然忍无可忍道,“现在可以让我给你包扎伤口了吧?”
百里幽回神,没有,面无表情的拿起侍女盘子里的白布,胡乱的擦擦额头的血迹,然后拿起盘子里的伤药,倒在手心里,就要仰头按下!
忽然,一双修长的大手拍掉了她的手,手里细白的粉末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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