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每次百里幽一看见那个闻静,总觉得浑身怪怪的,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人也常常避着他,还有一次,她无意中看见了墨然盯着闻静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呢——他是不是也了什么?
住宿时,因为百里幽是“拖家带口”,所以,她们单独住在了一个套间,相隔一间房子是闻敬的住处,再是孟猛,孟猛和闻敬似乎很投机,吃过晚饭后,两人便约了进房密谈了。百里幽,墨然和辉宏里三人的饭是送到屋子里吃的,吃的时候还不安生,小二不停敲门,说“安让小的给白娘子送刚买的胭脂。”“王让小的给白娘子送一碗火腿炖白菜,补养身子的。”“季让小的给白娘子送参汤……”
“白娘子”直挺挺躺在床上,什么都吃不下——愣是给气饱了。小小的孩子扒着桌子大吃火腿炖白菜,用参汤漱口。面无表~情的百里幽坐在一边,唇角微勾,心情非常美妙,无限好。随即又嫌弃地看看那些胭脂水粉——人家“”就在面前,这帮小子还这么明目张胆地献殷勤,他们把她这个“夫君”当成什么了?这些人人品还真是不怎么样。墨然瞟瞟灯光下的,还有她嘴角难得的笑意,觉得偶尔“牺牲”一下,给她娱乐娱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这时,百里幽忽然起身向外走去。
“干嘛去?”
“去撒尿。”
“你完全可以在屋里。”
“难道你以前也都是在屋里撒尿?“”……”
墨然静静的托着下巴———这该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男人了吧?
等辉宏里爬上了床,墨然轻轻捧住他胖胖的脸,真诚无限地道:“你可千万记住了,咱们男人在面前的一切暂居下风和让步,都只是在宠爱她而已。”
“那也包括做她的假吗?”。辉宏里天真无邪地问。
“今日的假,明日她就是你真正的,有舍,才有得,懂吗。”
“呵呵呵……”辉宏里笑的意味不明。
“你这是在赞成的意思吗?”。墨然同样微笑的看着孩子。
“娘曾经告诉我。”辉宏里腼腆的低着头,咬着指头,“呵呵呵在她们那个世界里,就是滚你妈蛋的意思。”
墨然:“……”
百里幽出门当然不是为了撒尿,她心中一直隐隐有一种警觉,眼前总是晃动着闻静的黑胡子,出门后,胡乱的绕了一圈后,便绕到了孟猛的房后。窗纸上映着两人身影,比较壮实的那个人肯定是孟猛,这会儿,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儿,正乐得前仰后合。闻静稍稍瘦长的影子也映在那张窗纸上,微微向前倾着身身子,腰恰到好处地弯着,他的这种姿势,让百里幽莫名的觉得熟悉,夜色下,她悄悄向前挪了一步,走到窗下。里头是孟猛的大嗓门正传来,“……和闻一见如故,若见到盟主,定然要为闻兄好好引荐……”闻静献媚讨好的附和感谢声传来,却似有些心不在焉,呵呵笑了两声,压低嗓子,道:“孟老兄,我知你敬仰那位盟主,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区区一个西北地绿林的盟主,其实值不得孟老兄这样的英雄如此看重,小弟倒有条更好的路子,愿为孟兄引荐……”“
“你说什么?!!”孟猛的语气听来有些不高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不防说给我听听?”
闻静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又转了话题,道:“这事倒不着急,倒是小弟今晚找孟老兄,是因为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孟老兄可注意到今天让加入的那对夫妻,他们有点不对劲儿呢?”
“什么?你说什么?”孟猛的声调突然一高,外面的百里幽却是眼神一冷。
“小弟我今天看着,那两人不像是他们说得那样,是路过的,倒像是北严府私下通缉的一对江洋大盗。我在北严府有个交好的朋友,他曾拜托我们西北地的武林同道,帮助他们注意寻找这对男女。这两个人干了不少杀人劫货,打家劫舍,奸yin男女,可谓是无恶不作,据说这次北严大水,和这两人的暗中作祟也有关系,因为这两人曾经偷了一个贵人的一些重要物件,官府不欲声张,意欲秘密捉拿,为此私下悬赏黄金千两,无需活捉,就地正法便可,事后以头颅验看,不仅黄金当场交付,还另有赏赐,要美女有美女,要金屋有金屋,便是要一官半职,做个军尉或者典史都可以,财富美女,正统出身,唾手可得,可不比这江湖刀头舐血的日子要好?”最后一句话声调微微挑。似是说得激动,而那个孟猛仿佛也被最后一句话惊到了,一直一动不动倾听的姿态,忽然,窗纸上,他的身影往上蹿了蹿。
然后是他压低的声音,沉沉闷闷的道:“听闻兄的这幅口气,你好像是官府中人?”
闻静好像很是为难,犹豫的道:“可以说是……也不算全是。”
“闻老兄。”孟猛的口气很是不快,“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好歹也是一见如故,孟某也确实是是将你当自家亲看待的,相交,贵在坦坦荡荡,你如此这般,说话吞吞吐吐,即使孟某如何想你,又该怎么帮你?”
闻静沉默了半晌,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般道:“孟兄虽然出身武林,但小弟查探过,孟兄祖上也曾为官,被前朝奸人挤兑才落草江湖,说起来也是官家出身,小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弟确实算是官府中人,不过可不是普通官府可比。”百里幽没看到的地方,闻静眼眸深深。
“哦,那闻兄是……”
闻静略微低了低头,“小弟其实出身黄衣卫。不知道孟老兄可否是听说过没有。原先我们比较隐秘,不过这一年多以来,我们黄衣卫换了新的指挥使,改变了对外策略,现在想必大家多半知道了咱们。”闻静说完嘎嘎笑起来,此刻他终于露出了那副尖锐的公鸭嗓子,“就是隶属于皇宫大内,归于当今陛下直接管辖,国舅爷协助管理的黄衣卫!”
黄衣卫?!!”孟猛的语气非常震惊,似乎已经忘了该怎么去反应。
“孟老兄,”闻静得意地道,“你家族落草江湖,想必还坏念着当初官袍加身的荣耀,如今好运重返。重振家族名声指日可待,只要你今日帮我将这夫妻二人掳获,为黄衣卫立下大功,日后再做上几件事,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只怕将来成就还在之上呢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忽然响起的碎裂声吓得闻静的笑声堪堪的停在了嗓子里。
窗外,是嘴唇紧抿的百里幽,她紧紧靠着墙壁,模住了怀里的迷幻吐真仪。迷幻吐真仪她从来都是用三层皮条紧紧绑在手臂上,自从知道要发大水,更是加重防护,所以哪怕衣裳都被冲得差不多了,迷幻吐真仪也是安然无恙的保护在她的身上。
屋里,一把捏碎酒杯的孟猛,愤怒的咆哮声已经响了起来。“原来是个黄衣卫的走狗!”他霍然一拳砸在桌上,“滚!你给我滚出去!”
“孟……孟老兄你——”闻静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孟猛会突然变脸,吓得从炕上滚了下来,“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无耻阉人!”孟猛低骂道,窗纸上,他的身影浑身颤抖,好像是压抑不住那滔天的愤怒,“竟然妄想要我为你们黄衣卫去做事!你们黄衣卫是什么东西?一群jian臣!卑鄙的阉人!无耻之徒!手下都沾着无数冤魂的肮脏玩意儿!!!竟然还敢叫我们去踩!”
这时,地上的闻静好像也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站了起来,“孟猛,你别不知好歹!”闻敬大怒,“我们黄衣卫何等身份,怎么能容得下你如此辱骂!”
“呵呵呵……我就这么骂了,你能把我怎样?”孟猛冷笑,“你们黄衣卫不是号称第一黑暗机构吗?不是号称最擅长打探消息吗?怎么没查出来,当初我们孟家先祖,就是被类似于你们黄衣卫这样的地下侦缉机构给陷害,重刑拷打险些丢命,好容易罢官去职回到老家,临终遗言,不许子弟们再入仕途,也不许子弟们为任何逼迫良民,构陷忠臣,杀人夺财,铲除异己的朝廷鹰犬卖命!闻兄,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你也无甚过错,我今日留你一命,你不要再说了,走吧!”闻敬似乎怔了一会,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就此别过!”孟猛冷笑,不去理他,犹自端起酒壶,对嘴就喝。
闻静转身就走,而窗外的百里幽却慢慢直起身子。闻静的影子,刚刚离开窗下,忽然一阵袖风响起,伴随“唰”地一声疾响,随即啪啪连声,一蓬鲜血射在窗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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