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天气都阴沉沉的,要下雨却又没下,一如梁晓悠的心,昏暗昏暗的,不见阳光,即使林浩天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她的心依旧沁冷悲凉,温暖不起来。
不是她不听林浩天的话,实在是她情难自控。
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毕竟,那是如同母亲一样辛苦把她拉扯长大的亲人!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怎能不悲伤?!
她一直守着女乃女乃,跟她说着以前以后,如同她在时那样聊天,只是,这一次,女乃女乃再也不插嘴了,留她一个人不停的唠叨;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再也轻快不起来,她的心再也飞扬不起来了。
林浩天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陪伴着,她不吃他便也不吃,她不睡,他便也不睡。
他实在是担心的忍不住时,会出声劝她去休息一会,但她说:“女乃女乃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尽好孝道,没能让她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她走了,如果连最后的守孝都做不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深知女乃女乃对她的重要性,也深知她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她这样说了,他便不知道如何开口再劝她,唯有忍痛陪着她,默默担心着她。
守了一天一夜,女乃女乃火化后,梁晓悠抱着女乃女乃的骨灰,已是如无骨般的虚月兑的被林浩天抱到车上去的。
她眸光暗沉呆滞的睨着怀里冰冷的骨灰盒,红肿的双眼又开始无声落泪。
听说通往天堂的路上很寒冷,只有熬过了噬骨的寒冷,才会享受天堂的温暖。
她整整陪了女乃女乃一天一夜,女乃女乃应该已经到达天堂了吧?!
女乃女乃,天堂是不是很美好?以后,再也没有拖油瓶拖着你了,你一定要将生时没过过的好日子统统补回来,嗯?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但,你千万别把我忘了,别把你最疼爱的孙女忘了……
心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她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恍惚间,她看到了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看起来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暖,她朝着她笑,朝着她挥手,“晓悠,女乃女乃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女乃女乃朝着她转身,在模糊的光影里越走越远,她以为女乃女乃开玩笑,谁知,女乃女乃一直没有回头,眼看她的身影渺小的要被那一片光影吞噬,她终于心急了,“女乃女乃……”她没有抓住女乃女乃的手,却被一片黑暗吞噬了……
林浩天一上车,便听到了那一声虚弱无力的“女乃女乃”,他回眸看着面色卡白,黑眼圈厚厚一层,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梁晓悠,一颗心忍不住紧缩起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眶里瞬间溢出了泪水。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这么身强力壮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她一个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孕妇。
他隐忍着手心传来的颤抖感,拿掉她手里的骨灰盒放好,帮她系好安全带的时间里眸光紧锁她,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深情,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忧心和无奈,“晓晓,撑了这么久,你一定要再多撑一会。”
没有过多的迟疑,他将车飞快的驶向了拥挤的大马路,即使周身的疲惫感不停的向他袭来,他还是努力压抑着,紧绷着全身的每一个神经,以最好的状态保持行车安全。
一路上,他一颗心都紧紧的揪着,不停的祈祷着她和孩子没事。
不停的按喇叭,不停的闯红灯,在甩开了不知道多少辆车,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后,终于到达了医院。
一番检查后,已经去了半个小时。
装修精美奢华的如同居家场所的单人病房里,梁晓悠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输着营养液。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林浩天坐在床边,宽厚的手掌紧裹着她纤细瘦弱的小手,布满红血丝的疲惫双眸紧锁她毫无血色的小脸,眸底漾满了自责愧疚。
要是他会安慰人一点,说服她去休息,或是他狠心一点,强制她休息睡觉,她就不会虚弱到晕过去吧?
“按常理,输完液应该就会醒了,不过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尤其是还有身孕在身,这次严重伤心又伤身,不排除推迟醒来的可能性。”身后的白大褂不介意他头也没回的冷漠,一脸笑容的耐心解释。
“什么叫不排除?!”林浩天回头,疲惫的双眸瞬间锐利如刀直刺向白大褂,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意,势有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死定了的架势。
白大褂腰瞬间弯了几分,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笑容有些僵硬起来,“你放心,最迟24小时内会醒过来的。”
林浩天眯了眯眼,眸光如刀的睨了他片刻,转过头去。
白大褂手指微颤的拿起自己的文件夹,低头哈腰,“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尽管再找我。”说完,他不顾形象的逃了出去。
出了门,才敢停下来,拍了拍受惊的心脏,擦了擦满头的冷汗,他眸带恐惧的睨了病房的门一眼,院长出差了,还不忘打电话给他让他好生照顾这个病人,可见这人来头不小,一看就不是好伺候的主,还是小心为妙啊!
——
“晓悠,女乃女乃走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女乃女乃在她仰头才能看到的光影里,一脸慈祥的笑着朝她挥手告别。
她撅着嘴撒娇,“女乃女乃,你不要丢下我,说好了我们要相依为命的,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她伸出手让女乃女乃拉她,怕她拉不够,她用力的踮起脚尖,见女乃女乃转过身去,她有些着急了,“女乃女乃,带我一起走。”
女乃女乃顿了下来,回头看她,脸上没了她熟悉的一向笑容,严肃的有点发冷,“你真的要跟我走?!”
她正准备回答“嗯”,另一道声音覆着女乃女乃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妈咪,你不要丢下我。”
女乃声女乃气的婴儿声,她似在哪里听过,但完全想不起来,她循声望去,一个模糊的小身影朝她伸着小小的手,他的身后,好像是万丈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他叫她妈咪,他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生过孩子?!
她疑惑,好奇,揉了揉眼睛,拼命的想看清孩子的模样,可是,她急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任凭怎么努力,还是没看清。
她一直纠结着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她犹豫着没有伸手,孩子“啊”的一声落入了身后的万丈深渊,“妈咪,救我……”
她心一紧,赶忙收回伸向女乃女乃的手,朝孩子的方向拼命的挥动着手臂,“孩子……孩子……”
“晓晓……晓晓……”林浩天紧紧抓住梁晓悠挥动的手臂,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眸凛着担心睨着她。
他听到她不停的叫“孩子”,一定是做噩梦了吧?!
梁晓悠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林浩天一脸担心又憔悴的模样,她缓缓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你醒了……”见她终于睁眼,林浩天激动的将她的手微颤着紧捧至干涸的唇边亲了亲,红了眼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还有10分钟,她就昏迷整整24个小时了!
他本来还打算待会去找那个白大褂的事的,原来他说的还是挺准的。
“我睡了多久?”梁晓悠想到刚刚做的那个梦,另一只没有被他抓住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月复,“孩子……”她迟疑了片刻,不敢直视他,垂眸看着他们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声若细蚊的道:“没事吧?”他不知提醒了她多少次,她都没有听进去,如今,主动关心起孩子,孩子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她真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吓死我了,还好你醒了。”顿了顿,“孩子没事,医生说这是个天大的奇迹。”他攥着她的手紧了紧,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老婆,我们的孩子这么给力,你也要给力起来,早点带我们回家。”
“早点带我们回家”一句简单又窝心的话,瞬间让梁晓悠感动的想落泪,她吸了吸鼻子,盈满水雾的双眸感激的睨向林浩天。
一向注重外表形象的他,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
头发不似以往那样精神抖擞根根分明,而且一簇簇的耷拉在一起,在昏暗的壁灯下油光发亮,黑眼圈重的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直幽深的墨眸里布满了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红血色,一向干净的唇边如杂草丛生般长出了茂密的胡子,而他性感菲薄的红唇此时干涸的没了光泽水润度。
他身上穿的还是他们去拜访爷爷时穿的那件白衬衫,此时看起来跟他的人一样,褶皱,污渍掩盖了它原本的华丽,看起来跟地摊货一样。
恍惚间,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汗臭味。
她吸了吸鼻子,这股汗臭味越发的强烈了几分。
他一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的鼻子瞬间又被一股酸涩感充斥,她使劲的眨着眼睛,才没有让泪水滑落脸庞。
她眸色动容的睨着林浩天,哽咽的挤出五个字,“你这个傻子……”
你这个傻子,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陪了我一天一夜,又守了我一天一夜!
你这个傻子,我都不听你的话,干么还对我这么好?!
你这个傻子,你对我的好这辈子我都还不完了,你还想要我欠你多少?!
“只要你没事,就好。”林浩天嘴角迎来了两天来的第一次弯起,如久违的阳光般,吸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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