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之巅,风雪漫天。
一片凸出的悬崖之上,气宇轩昂的云山,与丰神如玉的宫千阙,身隔数丈遥相对峙。
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片雪不落。雪花还在上空,便被无形的气势卷起,打着旋儿远远避开,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临时通道,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啸。
一个彪悍如虎。
一个挺拔如剑。
如果说龙神与剑仙之战,是暗江湖上的巅峰对决的话,那么云山与宫千阙之间,则代表了年轻一辈的最强之战。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刚刚已交手数十招。云山的袖口撕开了一道剑痕,而宫千阙的左肩衣服上,有一个破碎的拳印。
云山的眼神狂野不羁,宫千阙的视线凝而不散。
片刻之后,云山一声虎啸,戴着银色手套的双拳,在胸前猛然交错,身体如旋风`.``般扑出。他的速度太快,风雪在身后形成一道紊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宫千阙凌空扑去。
宫千阙右手斜举长剑,剑尖一抖之后,化成一道流光往前疾刺。身体如同被长剑带动,化为一道笔直的青影,标枪一般向云山投射而去,正是丹派剑法中的身剑神合一。
两道迅捷的人影,凌空撞在了一起!
不远处的金鹰雕塑头顶,两道修长的人影迎风而立,风雪不侵。
龙行云背着双手,点了点头说:“你这个弟子还不错。宫家的小子,挺有悟性。”
“能得龙神夸奖,我替千阙谢过!”
李棠溪袖手而立,青衫磊落,飘然欲飞,如谪仙一般超然出尘。
云开和宫千阙的动作太快,若落在普通人眼里,只能看见两道往返飘忽的影子,但在龙神和剑仙面前,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
云山双手所戴的银色手套,是千机门路疯子的杰作。手套由高强度纳米合金,拉伸成丝后编织而成,与皮肤贴合得天衣无缝,手感柔若无物,强度可挡子弹。
即便如此,云山也没敢用拳头直面剑锋的高速冲击,而是避其锋芒后,化虎拳为鹰爪,左手手腕一扭后抓向了剑刃。
宫千阙人在空中,左手在右腕上一拍,长剑猛地一抖,剑尖如同蜂鸟翅膀高速抖动,云山的鹰爪无处着力,一掌将剑身击偏擦肩而过,右拳直击宫千阙左肩。
宫千阙的长剑借势一横,剑柄狠狠撞向云山手腕。云山右拳回收,错过剑柄之后再次出拳,宫千阙的左拳同时迎上——
砰!
两人双拳相对,凌空对了一拳之后,身体同时向后翻滚,云山退后一丈之外,而宫千阙却远远地退回了原位。
显而易见,单论力量和速度而言,宫千阙远非云山的对手。不过宫千阙剑法精妙,临战反应敏捷,兵器上也占了优势,两人打上百招也未见分晓。
云山转身,踏步,起跳,进攻。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知疲倦地再次扑上……
两人在悬崖上玩命对决时,一旁的小树林里,却比胜利碑的百货商店还热闹。
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是常见的都市打扮,并没有什么奇装异服。不过在大雪纷飞的天气,有人踢踏着拖鞋,还有人光着膀子,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不仅帐篷里有人,雪地上有人,连树梢上也有人,而且还是一群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在离地三丈的半空之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猴子似的挂在一根纤细的树枝上。他抄手接过空中飞来的酒葫芦,喝水似地“咕噜”了几大口之后,又远远地抛了回去。
那酒葫芦跟陀螺似地旋转着,走的却不是直线,而是远远地划了一道弧形,最终却准确地回到了主人手里,葫芦里的酒水,一滴都没泼洒出来。
酒葫芦的主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农民老大爷。估计是贫困山区来的,大冬天没衣服穿了,只好借酒御寒,他坐在树干上伸腿一勾,一踢,那酒葫芦凭空翻了个跟斗,一股清澈的美酒直射而出,一滴不漏地飙射进了嘴里。
老大爷美滋滋地咽下美酒,瞅着对战中的云山和宫千阙,哈哈大笑说:“唐老头,我看龙神新收的弟子不错啊!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估计你这个北斗神拳,也挨不了人家几下子!”
“杜老头你别激我。想当年我唐北斗一双铁拳,不也是打遍华北无敌手?”白胡子老头不以为意,打着酒嗝说:“人老了就回家抱孙子,不争那些闲气。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儿子们的,但归根结底是那帮孙子们的……”
“哈哈哈哈!唐北斗啊唐北斗,你这张嘴还是那么损!”
老人家在树上斗嘴,年轻人却忍不住手痒,直接在雪地上动开了手。
对这些江湖人而言,云山与宫千阙之间的战斗,不过是正席之前的开胃菜,还吸引不了所有人的注意,干脆在树林里自行比划,一不惹上了旁人,单挑就变成了群P,一时间雪花乱飞,树上的积雪扑簌扑簌往下落……
范四娘和云开一行人,从五湖山庄赶到南山顶上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渝都警方在半山腰封路,只能挡住普通的市民。对这些江湖人士来说,穿山越岭如履平地,完全没必要走步行道,警方的路障便形同虚设。
当然,这本来就是宫万军的授意。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这些人来渝都的目的就是上山观战,只要不随意惹事,不伤及平民,警方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于是,这片悬崖旁的小树林,变成了江湖人的快活林。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少人还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免不了动手切磋几招,还有些彼此看不顺眼的对手,互相嘲讽几句后,便脸红脖子粗地动起手来。
走在前面的范四娘,不管是谁撞过来,飞起一脚就踢得老远。一个夹克男被她一脚揣在**上,哇哇大叫着撞上一颗白杨树,顺着树干滑下来后,回头一看是范四娘,立即满脸堆笑说:“哎呀,我说是谁的脚这么香……原来是范爷来了!”
“滚一边去!”范四娘没好气地喝骂道:“我揍到你妈都不认识!”
夹克男讪讪笑道:“我妈就在那边呢,刚还念叨您来着……”
一身黑色紧身装,外面披了件风衣的陈紫藿,突然从天而降,一脚将夹克男再次踹飞,惊喜交加地搂着范四娘说:“四娘,我师傅在那边。我准备了帐篷,现在带您!”
范四娘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大山正在跟人干架呢,咱们上前助威去!”云开一看是藿辣子,顿觉北风呼啸寒气逼人,拽着姬牧野燕小乙等人,就往小树林边上溜。
陈紫藿在身后冷不丁地说:“哼!姓云的你别忘了,咱们三个月之后!”
云开最见不得藿辣子傲娇,冷笑说:“哥上次能打败你,三个月之后一样能。”
“你卑鄙无耻!”陈紫藿又要发飙了。
“这妞好辣,比蝴蝶菇凉还‘凶’!”表链在耳边低声嘀咕道。
云开哈哈大笑,人已经走出老远。
两拨人分道扬镳,只剩下趴在雪地上的夹克男,揉着**唉声叹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苏杭诡异地瞥了云开一眼,满脸狐疑地问:“就你这两下子,也打得过陈紫藿?”
“小瞧人了吧?哥分分钟拾掇她……”
“吹,你接着吹!”苏杭翻着好看的白眼说:“除了下毒使黑之外,我想不到你打赢她的任何办法……”
小气妞果然是云开的知己,一语中的。
悬崖之巅的空地上,云山与宫千阙的战斗已进行到高潮。
久战不下之后,宫千阙的体力开始下降,情绪变得有些焦躁。他实在想不明白,云山的动作比他猛烈,体力消耗应该更大,为啥跟没事人一样,如同服用过兴奋剂似的?
按这个趋势下去,局面会越来越倾向于云山。宫千阙不想打持久战,一个回合交手过后,他把长剑望天一举,双脚运足真气,在雪地上猛地一顿——
轰!
脚下的雪地猛然炸开,被气流远远地卷起,抛散。宫千阙原本站立之处,露出了坚实的岩石地面,直径超过一米开外!
与此同时,宫千阙的身体,如同火箭离地般射向高空,竟凭空冲起三四层楼高。
这还没完,他双腿凌空踩踏,如同踩着一道无形的台阶,身体冉冉上升,竟然再次拔高两丈!
树林里的观众,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猴子一般窜上树梢,无数双诧异的眼神,从四面八方落入场中。范四娘见多识广,嘴里“咦”了一声说:“李棠溪教的不错啊!连武当的‘登天梯’都学会了?”
陈紫藿一言不发,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她师傅曾元卿瞥了她一眼,接口道:“我所料没错的话,接下来应该是‘流星剑’,李棠溪自创的绝杀剑招之一。败在这招下的江湖高手不下十人,不知道龙神的弟子接不接得下……”
那个叫唐北斗的白胡子老头,早就选定了旁观立场。作为出名的老辈拳师,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最反感拿兵器对敌的江湖人,见状立即大声提醒道:“姓云的小子,还不放大招?!”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宫千阙身体凌空一翻,姿态转为头下脚上,双手握剑,双腿如风车旋转,带动身体和长剑同时转动,卷起周边的飞雪,在高空中形成一道锥形风暴,连小树林里的众人,都能听见呼啸的寒风!
“流星剑!”
宫千阙嘴里一声长啸,锥形风暴裹挟着风雪,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如同天外流星坠地,从数丈之上的高空,高速旋转着射向了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