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场雨,将渝都街头洗涤得干干净净。地势偏高的上半城笼罩在云雾中,被渲染成了一片缥缈的仙境,刚刚升腾起的几丝夏日炎热,也变得清凉下来。
地势较低的江边,有一栋高出周围一大截的大厦,楼顶挂着“夏华汽车”四个金色大字——这里正是夏华汽车的总部。
一贯懒散的神策君夏炎,这次终于淡定不能了。下午三点,他站在大厦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瞅着窗外的雨帘好久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如同上半城的云雾,愁云惨雾。
按理说,何朝贵引咎辞职的重磅消息,应该将金地的股价一砸到底,结果却出人预料,金地的股价一直徘徊在跌停边缘——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有人在跌停线上预埋了巨额买单,将所有抛售的股票全部吃下!
那么,究竟是有人趁机抄底,还是金家的护盘行为?
`如果是前者,说明有第三者横插一脚虎口夺食,将导致收购金地的成本大幅增加;如果是后者,金家的内线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意味着出现了不可控的意外。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神马好消息。更头疼的是有迹象表明,有巨额资金涌入夏华汽车的股票!
之前夏炎为了获得收购金地的资金,套现了一部分夏华汽车的股票,导致夏华的股价处于相对低位,这也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而对方所用的吸筹手法极其掩蔽,是娴熟精巧的控盘震仓,通过快速涨跌的短线操作压低建仓成本,却未能瞒过夏炎的耳目。
“帕克曼式防御!”夏炎对对方的来意洞若观火。
那么问题来了。金家的白衣骑士究竟是谁?
白衣相所代表的白家?夏炎并不认为白衣相或者白家有这个魄力。
白空谷?夏炎对这个老对手了解甚深,有插他一刀的机会绝不会放过。可白空谷刚离开白家,他哪来的操盘资金?
除此之外,金玉堂能找到的帮手,还会有谁呢?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夏炎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夏华汽车盘子大是没错,可华夏的土豪太多,金玉堂在渝都找不到白衣骑士,却不排除他去燕京、东海、鹏城这些资本汇集之地找来帮手,尽管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为了稳妥起见,夏炎还是给崔星河去了个电话。
崔星河这会儿正在招待客人,一位神秘的客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淡紫色长裙少女。俏丽中带着些狡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邃得如同浩瀚的星空,很容易令人迷失在其中。
凭良心说,燕京乃至整个华夏闻名的崔星河,并不是一个性好渔色的人。嫁人当嫁崔星河,只要崔二公子随意露出一丝口风,哭着喊着想上他床的女生,能从渝都排到燕京去,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失去了追求和征服的乐趣——
这个世界就素介样子。唾手可得的东西,你肿么可能会珍惜?
不过,这个紫裙少女显然有些不同。她站在那辆冰蓝色的迈凯伦跑车跟前,扬手跟崔星河打招呼时,他竟然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艳和失神。
“嗨,帅哥!我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紫裙少女明明是未成年的模样,偏偏说话的语气很成熟;明明是一个清纯的女生,偏偏说话的内容很轻浮,可崔星河未敢有丝毫轻视,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好奇。
“荣幸之至!”
“等等!”崔星河邀请少女上车时,马戎从迈凯伦后面的越野车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就到了两人中间,目光警惕地打量着紫裙少女。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巫七七。巫婆的巫,七七四十九的七七……”
紫裙少女嘴角一翘,很不满意地讽刺道:“嫁人当嫁崔星河,闻名华夏的崔公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居然会害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紫裙少女的确手无寸铁,可她不是弱女子,因为她的名字叫巫七七——连某个毒术高手都望风而逃的,华夏第一女神经巫七七。
崔星河冲马戎摆了摆手,含笑问:“七七小姐是有为而来?”
“是呀!”巫七七满脸凄然的样子,泫然欲泣道:“我有个仇人叫云开,现在在渝都黑白两道通吃,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人家的对手?燕京崔少人中龙凤,不知可不可以帮七七报仇?”
“哦,七七小姐跟云开有仇?”
“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吧?”巫七七指着崔星河的跑车问:“崔少不打算请我上车么?马叔——横天肘马戎,您不用像防贼似的盯着我啦,您一只手可以打我十个,可我要是说您没有我的帮助,您根本就打不过云开你信不信?”
“你认识我?!”
马戎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付他?”
“我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巫七七咬着手指头娇笑:“最重要的是,只有我知道云开的底细,他来自一个叫做蝴蝶谷的地方,那地儿还有个名字叫恶人谷。哦对了,他爹叫云峥,二十年前的燕京药王,跟崔公子的父亲似乎还有夺妻之仇?”
崔星河跟马戎对视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里的震惊。云峥在燕京跟崔志扬争夺琴仙时,这个紫裙少女应该还未出世,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秘辛的?
“七七小姐,请!”崔星河拉开车门,绅士地抬手邀请。巫七七示威般地冲马戎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上了车,崔星河一踩油门,跑车便蹿了出去……
初夏的雨后,翠绿的柳条迎风摇摆,几只水鸟迅捷地掠过江面。在“临江仙”茶馆的凉亭里,崔星河从远处收回目光,举着茶杯问:“七七小姐是哪里人?”
“算是渝州人吧。”巫七七有些无聊的样子,憋了好一阵子才说:“崔大叔,咱们能不能换个谈话的方式?”
“大,大叔?”崔星河也就二十五六岁,大概是头一回被人叫成大叔,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大叔,我指的不是你的生理年龄,而是心理年龄。崔大叔,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评价?”
“七七小姐请说。”
巫七七抬起右脚,白色的小皮靴踩在竹椅上,不客气道:“第一,你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跟个老头似的缺乏情趣,这叫装深沉;第二,我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你请我不去女乃茶店或者咖啡厅,却偏偏要来这种风格古旧的茶馆,虽然高大上但不合时宜;第三,请不要叫我七七小姐,如果这个称呼是从云开嘴里说出来的,我一定会回答说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你造吗?
“所以,崔大叔,你的心理年龄已经很老了!”
玉树临风的崔公子,被一顿夹枪带棍的说得无言以对,摇头苦笑道:“七七小……你似乎跟云开很熟?”
“当然很熟,不然我会来找你?”
巫七七瞥了马戎一眼说:“马叔是暗江湖人,应该清楚江湖门派之间的恩怨。这么说吧,我们两派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每一届传人之间都得分个高下。
“不过呢,我不能把他往死里整,那样会造成门派战争的,其他人出手就另当别论了。就是不知道,崔大叔你敢不敢跟他死磕呢?”
“你似乎很想看到我跟他打起来?”崔星河谨慎地问道:“七七,你究竟是想看到他倒霉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大叔不愧是燕京第一公子,七七什么都瞒不过你啦!”
巫七七带着几丝羞涩说:“我在寻找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从西域到东海,从北国到南疆,我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青年俊杰。我给他们每一位给出综合评分,计划在十八岁的时候,再决定跟谁生孩子……”
“哦,你这是现代版的比武招亲?”崔星河饶有兴趣地问:“能说说你的评分标准吗?”。
“这个,计算公式比较复杂。通俗地说,会包括生理和心理素质、性格和天赋、思维和行为模式、家世和成长环境等等,通过加权计算得出总分……”
“那么,爱情呢?”
“爱情?”巫七七反问道:“你们这些大家族的人,也会相信爱情?”
“大家族的人也是人。”崔星河笑道:“在门当户对的前提下,我们也是愿意相信爱情的。”
“我所在的门派,没有人相信爱情,因为爱情这种东西,早已被我们从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角度研究得非常透彻。”
巫七七撇嘴道:“从生理学角度,人类的爱情跟别的动物完全一样,都是苯乙胺醇和多巴胺在神经系统泛滥的结果。男女之间的审美原则,无论是男人的宽肩窄臀,还是女人的丰乳细腰,都是红果果的**冲动,一旦双方么么哒啪啪啪之后,便会分泌一种叫做催产素的东西,会抑制苯乙胺醇和多巴胺的化学反应,所谓的爱情就会由浓转淡,并在三年内彻底消失。
“所以,忠贞不渝的爱情,在科学上并不存在。因为雄性的本能是要广泛播种,四处繁衍;而雌性的本能则是不断接触不同的雄性,挑选优良的基因。没有永恒的爱情,唯一能永恒的是见异思迁。
“从心理学角度看,爱情和婚姻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取样评估、试探性接触、排他性承诺,最后是婚姻契约。所以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就连白头偕老,也不过是习惯使然……”
如果燕小乙童鞋听见巫七七这番论断,一定会引为知己。
崔星河心头有如成千上万只神兽奔腾而过,不明觉厉地望着巫七七。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不应该对爱情充满了朦胧的、诗意的、梦幻般的憧憬么?
他愣了好久问:“贵派究竟是个什么门派?”
“这可不能告诉你。”巫七七哈哈大笑道:“你可以通俗地理解为一个女儿国,或者由一群女性独身主义者组成的母系氏族部落……”
“那你怂恿我对付云开干什么?”
“取样评估比较啊!”巫七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你们不打起来,我肿么知道谁更适合当我女儿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