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先别想来想去的啦。”谭柳儿抱着葛凯琳进来,身后吴丽芳端着饭菜。
谭柳儿吩咐葛凯武:“你爹爹连夜骑马赶回来,还没吃饭,凯武去洗洗,和你娘再陪你爹爹吃点。”
“哎,好咧。”谭柳儿话还没说完,葛凯武已跑出屋去。
吴丽芳把饭菜摆上床边的矮桌,说道:“大哥和三姐先吃着,我去看看凯武,跟前没人,他只用水把脸蛋抹湿,就算洗脸了,待会儿又要叫嚷不舒服。”
葛天俞道:“弟妹歇着,我去。”
“不用,大哥受累了,和三姐好好说说话,等凯文下学回来,你们父子再玩耍也不迟。”
当年葛天俞上门提亲时,吴丽芳对葛天俞就看不惯,现在成了一家人,吴丽芳对葛天俞的成见依然很深,葛天俞自己也明白。
听着吴丽芳这不冷不热的口气,葛天俞也不再说话,由着吴丽芳出去伺候葛凯武。
吃过饭,葛天俞换了一身蓝色布袍,抱起睡着的葛凯琳,说是要去拜见岳父岳母。
谭柳儿准备了给葛凯琳替换的衣服,葛天俞说岳父家又不远,不用那么麻烦。
昨天夜里他回到盛城,进铺子就听小二提起,小舅子吴子扬来过,刚刚走,走时交待,他三姐病重,有性命危险。
葛天俞匆忙把账本塞给睿豪,骑马连夜回来,根本没时间准备礼物。现在妻子看起来没事,他这做女婿的要上门给岳父岳母报平安,总不能空手去吧。干脆把女儿抱上。
女儿昨晚哭了,今天又睁开了眼,对于岳父岳母来说,这个比什么礼物都好。
再说,岳父家里什么没有,早不知给女儿准备了多少小衣服呢。
在葛天俞娶吴丽梅之前,葛家的家境虽说比不上吴家。可也比现在强的多,不然一个普通的农家,哪里会有这三进的大院子。
葛伯嗣六岁开始启蒙。到四十岁上连个秀才都没考中,父母觉得他不是个读书的料,劝他干脆放弃算了。
家里过得也算富裕,有肥田百亩。中等田地百亩。坡地也有二百亩,家中不但有签了死契的仆人,也常年顾着长工,只要勤快着点,即使葛伯嗣没有功名在身,也不会缺了吃喝。
谁知这葛伯嗣一心要考取功名,非说父母偏心老二,对自己不公。执意要分家。
别看葛伯嗣读书不行,生孩子倒是积极。一口气生了八个,活下来的占有一多半。
考虑到葛伯嗣这一房人口多,分家时,所有田地按等次各分给葛伯嗣六成,葛伯嗣的父母和葛仲嗣这一房留了四成。
三进的院子,也隔成了三个院子,前院给了葛伯嗣,两个老人住在原先的第二进院,葛仲嗣一家分到了原先的第三进院。
葛天俞是葛家的长孙,自小在祖父母身边养着,分家后,葛天俞的祖父母跟着葛仲嗣两口子过活,葛天俞也就自小和二叔和婶娘亲近。
至于家里的下人,除给葛天俞留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儿,就是葛天俞所说的睿豪,还给老两口自身每人留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下人,其他下人全给了葛伯嗣这一房。
葛仲嗣在外做捕快,有他自己随身伺候的人。
谭柳儿觉得家里人口简单,没必要留人伺候,她也不耐烦身边总有不相干的人晃悠,所以分家时一个下人都没留,就连她自身陪嫁带来的人也一块儿放了自由身。
葛伯嗣对长工很小气,不但工钱骤减,饭食也克扣地厉害,时间长了,就没人愿意给他扛活。
他想把地租出去,可他要的分成太高,也没人愿意租,只好自己种。
葛伯嗣从小读书,哪里种过地,不出几年,卖的卖,荒的荒,一百多亩地就只剩下十几亩了,家里的下人也被他卖了个精光。
再说吴丽梅的娘家。
这个村子虽然叫葛家庄,可吴家却是村里最大的家族,吴丽梅父亲吴青云是族长,母亲潘氏也精明能干。
吴丽梅兄妹三个,长姐吴丽翠,二哥吴子易,吴子扬并不是亲生的,而是吴青云友人的遗孤,原本也姓吴。
吴子扬比吴丽梅小了八岁,本来排名第四,后来加了吴丽芳和吴丽莲,他不得不推后成家里的老六。
因是兄妹里最小的,吴子扬从小在父母兄姊里就娇纵一些,长大后性子有些霸道,倒也不是恶人,只是调皮些罢了。
吴丽翠十五岁时,自己选了一个普通农户出嫁。
吴子易从小好武,后来考上武举,现在已是从三品的将军,在京城做官。
吴丽梅从小聪明,父母开明,请了老师在家里教导,潘氏也是个能干的,悉心教导女儿,长大后的吴丽梅,诗词歌赋女红,样样精通,却因相貌问题,二十二岁还待字闺中。
碰上葛天俞也是个怪胎,以他的相貌和家境,有多少女子愿意倒贴嫁给他,偏偏他左挑右拣,直耽误到二十三岁,非要娶吴丽梅不可。
葛天俞的祖父祖母不同意,吴丽梅的家人也反对,给他讲明,两人相貌相差太大,又是男女相反,往后过起日子,会有很多的麻烦。
葛天俞不听,痴缠了一年多,最后两家长辈终于感动,才给他俩操办了婚事。
由始至终,吴丽梅都是被动的,成亲没多久,葛天俞的祖父祖母相继去世。
葛天俞受祖父生前的好友相请,给那家的布匹铺做掌柜的,一年里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
偶尔回家,本来就不满他这场婚事的父母,见缝插针挑拨离间。葛天俞和吴丽梅之间的误会自然不会少。
还好有谭柳儿从中斡旋,俩人倒是年纪越大感情越好了。
吴子扬和吴丽梅的年龄最接近,和吴丽梅也最要好。吴丽梅每次在婆家受了苦,他都会迁怒于葛天俞。
就说这次吴丽梅生病吧,吴子扬等不及禀报父母,就自作主张骑马先赶到盛城找葛天俞算账,谁知葛天俞出外验货,已一个月没回,吴子扬只得作罢。走时还忘不了让小二捎话个给葛天俞。
吴子扬本来就想着要好好收拾葛天俞,这会儿看见葛天俞进来,手里还抱着体弱的外甥女。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还没等葛天俞进屋,吴子扬就开火了:“三姐夫,你好歹毒的心,这么热的天。你竟然让凯琳暴晒在太阳底下。难道真像村里传言,想让凯琳早点死了,好使家宅安泰。”
葛天俞也不生气,款步进屋,笑呵呵地说:“听你三姐和我婶娘说,凯琳昨晚哭了,今天我又亲眼看见凯琳睁眼,这可是喜事。所以抱凯琳来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请安。”
“什么,宝贝醒了。快给我看看。”
“快,大郎,把我外孙女给我。”
葛天俞话音刚落,身后就想起一声炸雷,紧接着是潘氏急切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回身,吴青云已越到他前面,低下大脑袋凑过来。
见葛凯琳兀自睡得香甜,吴青云不悦:“这不还是在睡吗,葛大郎,你这是在哄我老头子呢吧。”
“来来来,大郎,把凯琳给我。”潘氏比丈夫慢了几步,肩膀一抗就把吴青云挤到一边。
潘氏从葛天俞手里接过葛凯琳,见葛凯琳的小脸晒得通红,额头上也有细汗,她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外孙女擦汗。
抬头瞪眼埋怨丈夫:“小孩子想睡就睡,难道还能为了让你看她睁眼,就一直睁着眼,你想把我外孙女累着。”
“我这不是开心吗?”。吴青云赶紧找借口。
肚子里还有一句话:我也很担心宝贝好不好,老婆子一开口就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冤枉呀。
可这话他不敢说,老婆子的嘴他惹不起。
潘氏落座,吴青云和吴子扬凑过去逗葛凯琳,葛凯琳顾自睡觉,哪里理他们。
吴青云觉得无趣,也坐下,抬头看见葛天俞还站在门口,皱眉:“葛大郎,你怎么不坐?”
葛天俞见终于有人想起自己来了,赶忙上前行礼。
吴青云不在意地挥手让他坐:“只要你对我女儿好就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
葛天俞在岳父下手坐下,吴子扬拉了个凳子,挨着潘氏坐,伸手要从潘氏手里抱葛凯琳。
潘氏一把拍开他的手,斥道:“要抱去抱你自己的女儿。”
吴子扬苦起脸:“娘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粟倩把三个女儿都带回娘家去了,你让我怎么抱得到她们。”
潘氏不吃他这一套:“活该,哪个让你调皮惹媳妇生气,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媳妇和孙女接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咳咳咳,”葛天俞咳起来。
丫环上了茶后,葛天俞他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这母子俩的对话,边喝边月复诽,小舅子你只知道怪别人,自己倒是把媳妇气回娘家去了,心里好笑,一个没注意,被茶水呛到。
吴子扬见三姐夫虽然脸咳得通红,却是满眼笑意,猜出葛天俞是怎么回事,气得瞪眼。
葛天俞也不理会吴子扬,转而对吴青云说:“岳父,小婿打算回来自己做生意。”
“你真的打算回来自己做生意,那沈老头子会放过你?”吴青云不信,
吴青云就想不明白了,天下这么大,为啥那死老头就非要缠着自己的女婿,女婿也就长了一副好皮囊,连算账打算盘都是女儿丽梅教的,这样一个草包有什么好。
葛天俞答道:“是,我跟他说,要是他再不放我回来,我小舅子就要把我媳妇领走了,到时,我孤家寡人,没人疼没人爱,心情不好,把他的铺子赔个精光,他不能怪我。”
吴子扬冷哼:“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还回去给别人做事,放着我三姐在家被人欺负,我真就把三姐领回家,到时候你就是跪上门来,也别指望我三姐回去。”
“别说那些没用的,”潘氏斥了一句儿子,又冷冷地对葛天俞说:“你这话可不正合了沈老头的心意,他巴不得我家女儿离开你,他家孙女就能如愿嫁给你,你这可算是在他瞌睡时送了一个枕头,一拍即合。”
葛天俞离座下拜:“岳母,岳父,天俞给东家说过,这一辈子天俞只要丽梅一个。”
“哼,算你有良心。”潘氏低头看外孙女,不再理会女婿。
“那你打算怎么做生意?”吴青云问。
顿了一下,又沉下声音道:“自己做生意可是要本钱的,你那抠门的父亲会同意?”
葛天俞坐回原位,答道:“我还做布匹生意,祖父去世时给我留了一笔银子,祖母的嫁妆,除去给姑姑出嫁时的陪嫁,也全留给了我,钱虽不多,做个小本买卖还是够了。”
“哈哈,你家祖父母倒真是偏心,你突然拿出这一大笔钱,不怕你父母兄弟闹腾?”这下潘氏乐了。
“岳母问的是,这笔钱在祖母去世时,就转在了婶娘的名下,现在开铺子,名义上也是婶娘出钱,我只是给婶娘做事。”
“那这事你和你婶娘商量过了没有?”
“回岳父,我已和婶娘商量过,婶娘让我先秉过岳父岳母。”
“我女儿知道这回事吗?”。
“回岳母,我还没有跟丽梅说过,岳父岳母同意后,再告诉她,免得空欢喜一场。”
“你这是什么话,回来自己开铺子,这是好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不用要我两个同意,只要我女儿高兴,我们两个老的无所谓,哈哈哈哈。”吴青云张着个大嘴乐。
“哎哟,你这死老头子,小声点,别把外孙女吵醒了。”
“哦。”
我早醒了,外祖父说话这么大声,跟打雷一样,想不醒都难。
葛凯琳睁开眼,正好对上外祖母低头来看自己的眼。
“呀,凯琳醒了?”
潘氏这一句话不要紧,吴青云和吴子扬立马围上来,葛天俞松了一口气,端起茶喝水。
别看他说起话来风轻云淡,心里却紧张得很。
这岳父岳母可是很护短呢,要是刚才一句话没说好,吃不了兜着走都是轻的,说不定自己就真要做一阵子孤家寡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