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病床旁边守护了乔沐一夜,眼睛里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血丝,他都不敢怎么眨眼,生怕这个消瘦如纸片的人儿会消失,他第一次感觉到后怕,要是…要是再晚来一步,乔沐就不存在了,这个人就会永远从他的世界消失,从他的生命里退出。
他独自从黑暗坐到天明,看着外面的光亮一点一点布满病房驱散了沉郁的浓黑,黎明来临黑暗退场,光线一点一点的爬上了被黑暗吞噬的男人,为他驱散了阴郁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可现在…他想温暖的人就只有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要是再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那么糊涂、那么自以为是的将她一个人丢下,更不会对她不管不顾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承受这种痛苦。
不知坐了多久,床上的人儿痛苦的嘤咛传进了他耳里,惊醒了他,慌忙倾身紧张的看着床上的人,他看着乔沐的睫毛轻颤,眉头紧蹙,倏尔,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整片洁净的白,那耀眼的光线令她十分不适应,微微眯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亮涣散的视线也开始聚焦。
微微垂眸便看到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一时间竟呆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虚弱的抬起手欲伸手去触碰那张脸,才举到半空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那只手并不温暖,相反的,冰凉的不似平常人的体温,令她不适应的想抽回手,声音嘶哑眼神木然的开口“我在做梦吗?你真的是阿言吗?不…不是的,他不要我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管我的死活了,是我把他弄丢了…如果你只出现在梦境里,我只能在梦里触碰到你,那么…永远都不要叫醒我,好不好?”
乔沐的话犹如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肖言的心脏,她呆滞却又透露着眷恋的眼眸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枉他聪明一世,现在却糊里糊涂的将好好的一个人害成了这个样子,乔沐的话令他如鲠在喉,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过了很久,他才平复了心内翻涌的情绪,哑声开口道“好,不会有人叫醒你的,这个梦里只有我和你,我们一起把这个梦境编织下去。”
乔沐苍白的脸上绽开微弱的笑容,也许是太过疲惫也许是伤口的钝疼令她不适,仅仅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便恢复了木然,伤口的疼痛令她紧蹙着眉头,光洁的额头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肖言见乔沐似是很难受的模样,忍不住担心的开口“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很痛?”
就是这股疼痛令乔沐清醒,她知道此刻的他不是幻想,她此刻也不是身处在幻境之中,这是现实,原本断了的思绪,记忆桥段开始慢慢复苏拼接,最后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肖言和她冷战,许久都不曾回家,而她呢?折磨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她的林丽去喝酒,不停的灌醉不停的往原本就空落落的胃里塞东西,将自己送进了医院,自嘲一笑后闷声道“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
肖言自是看见了乔沐嘴角边的那抹苦涩,听到她的话肖言就像是被生生打了一耳光,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默了默干涩的开口说道“乔沐,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那样冷漠你,是我害你变成这个样子,我…”
“不用道歉,你没有错,你的话都没有说错,其实,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一直都期盼着你回来,哪怕…哪怕就是让我跟你道歉跟你痛哭流涕的乞求原谅都好,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回来,我每天都将自己锁在家里有时候看着那张紧紧关闭的大门,总是盼望着下一秒,那张门就会开启,我会见到我最希望看到的人。”
乔沐微微哽咽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可是一次都没有,期望越大失望就更大,渐渐的,我就不这样怀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了,我和她们出去走走,不停的虐待自己的胃,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大概…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也不会再管我,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单纯是不是?我也心计很深,至少你现在不就留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不是,你不聪明,你很愚蠢也很傻,你用了最不该用的方式来见我,你用了最令我内疚痛苦的方式来逼我现身,你一点都不聪明,你差点就将自己折了进去,你差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差点就害得我失去你,你差点…就害得我一辈子都陷入你的魔咒自责悔恨中,所以乔沐,以后都不要这么傻了,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乔沐微微侧头看着紧皱着眉头被懊悔环绕的男人,素手轻轻挣扎了一下,肖言察觉到她的挣扎便放松了力道,乔沐得以解月兑,缓缓抬起手,圆润的手指触碰到他眉间,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虚弱开口“别皱眉,很丑,我的阿言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的,他很理智也很厉害,他是我的最坚硬的铠甲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依靠。”
冰凉的手拂过他的皮肤,肖言握住她的手放在脸庞,听到她的话肖言第一次感觉到眼眶酸涩难忍“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乔沐,是我害了你,真的就差一点,要是我再晚来一步,现在我就彻底失去你了,是我太愚蠢了,我妄想用这样的方式逼着你将我放进你的世界,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你还在我身边就好,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可以先抛下我独自离开。”
这是乔沐第一次看见肖言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真情流露,是她第一次看到肖言哭红了眼睛,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狼狈不堪,那么颓废,他光洁的下巴冒出了青色胡渣,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指尖,乔沐才看到他的阿言哭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听到他忏悔的话,这些日子以来有过的埋怨、心酸、失望都化作了浓浓的不舍,那些负面情绪已经随风消逝,烟消云散了。
“别哭,我还在,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讨厌我、厌烦我了,我才会转身离开。”乔沐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开口安慰道。
肖言握住乔沐的手不放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更不会让你有机会逃离开我的身边。”
乔沐只是虚弱一笑,却牵扯到了伤口,顿时便深深蹙起眉头,秀丽小巧的脸蛋纠结成一团,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模样,肖言抬手擦了两把脸颊,紧张的看着乔沐慌忙的开口“很疼?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看着昔日冷静理智的男人此刻方寸大乱,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也是个医生的事实,乔沐扯着肖言的手,微微摆动了一下头,等到没有那么疼了她才敢接着开口“不用,我没事,刚刚应该是扯到了伤口才会那么疼,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去麻烦医生了。”
肖言微微点了点头坐在床旁,大手依旧紧紧包裹着乔沐的小手,乔沐无奈的开口问道“阿言,你自己也是医生,怎么现在就这么慌乱无措了?别失去了你作为医生的本能和职业素养。”
“因为是你,因为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肖言沉声开口说道,而他的话令乔沐暖心一笑,这就够了,她的阿言还是她一个人的,还离不开她,还关心着她就足够了。
“那么肖医生,我现在是怎么了?”乔沐极其虚弱小声的开口调笑道。
肖言不悦的蹙眉“怎么了?你切除了一部分的胃,你怎么还敢那样去虐待自己?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早就说过不允许你再喝酒更不允许你吃那么多的辛辣食物,你怎么就不听呢?往后这些东西你沾都不要想沾了。”
“是是是,遵命,以后我都不会碰这些东西了,所以你要一直在我的身边看管着我才行,不能让我有放松警惕偷吃的机会,以后乔沐的生活全都要拜托肖大医生了。”乔沐断断续续的说完话,脸上却满是痛苦。
肖言连忙开口接茬“我知道,你存活一天便就是我肖言的太太,就算死了也要冠上我的姓氏,无论是生是死你都逃不开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有这折磨自己的机会,更不会将你独自一个人抛下,好了,伤口疼就少说话,难受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别害怕。”
得到了肖言的回答,乔沐欣慰的微笑了一下,便疲惫的阖上眼睛,闭上眼睛之后还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阿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住院的事情,更不要告诉爸妈我把自己弄得送进了医院,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为我难过。”
“好,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不舒服了就叫我。”伴随着肖言的承诺,乔沐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也不安稳,眉毛紧蹙,额头上颁布着汗珠,约莫是因为做了手术伤口钝疼令她无法真正的安然入睡。
肖言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半步都不愿意离开,途中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看了一眼依旧紧蹙眉头神情不安痛苦的人儿,漠然开口道“抱歉,我想这段时间我需要休假,是,是家庭原因,我的妻子动了手术需要人照顾,嗯,麻烦你了,好,等我的妻子好些了,我会按时来医院的,谢谢您,院长。”
肖言的话陆陆续续传进乔沐的耳朵里,听到他不会离开还向医院请了假照顾自己,乔沐说不上心内是什么感受,高兴过后便是浓浓的自责,她这样是害得阿言无法去正常工作,更害得他总是没有休息的时间,还要他请了假来照顾自己,她害得肖言总是忙碌不已,无声的在心内叹气,眼眸依旧紧闭。
肖言挂完电话,便踱步走到了床边,看着她蹙起的眉头,伸手抚平又将她调皮的秀发归拢到一旁,她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脸上略带凉意的触觉提醒了她,肖言是俯身在她脸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轻轻叹气,肖言坐回到床边,视线依旧胶着在紧闭着双眼的人儿身上,生怕自己在眨眼之间她就会消失不见,现在的乔沐消瘦的犹如一张薄纸,微风轻轻一吹,她便好似会随风而扬,将她带离自己的身边,而他也将永远无法再次触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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