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冯落璃百无聊赖,满脑子都是安巧说的话,放下手中并没有看进去的书卷,走到床榻边准备和衣躺一下,解下外袍转身要挂在一旁的衣架之上没有注意到身后送手炉的悠扬。衣袍打在悠扬手中滚烫的手炉上,吓了她一跳,轻叫一声,手炉掉在地上滚到床榻底下去了。
冯落璃也是吓了一跳,眼看着铜质手炉摔在地上,洒下一路的火红炭火。
“这是怎么了?”青萼闻声跑进来,见状急忙叫了几个太监,“贵人!这手炉之中的炭火是新的,正烧得旺,须得把床榻挪一下,把底下的炭火星子打扫干净才好。”说着抬眼看了看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悠扬,“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伤着贵人可怎么好?!”
冯落璃点点头,“无妨!清扫就是了!不怪悠扬,是本宫不小心。”
几个太监开始挪动冯落璃的寝榻,=.==因着是上等红木所制,沉重无比,好大一会儿才把寝榻挪开了一个位置。一个朱红色的篾筐出现在床榻之下。那是冯落璃初有身孕之时,合宫的妃嫔为了她月复中的孩子祈福做的百子福袋。篾筐是由心生的六年生女敕条细细去皮打磨成光滑的柳条用百种正红色花朵的汁子浸泡过后由沮渠夏娜亲手编织而成,寓意荣香富贵。而篾筐之中的九个福袋均是有品阶的妃嫔亲手做的。其中均是放了些许鲜女敕的凝神静气的花瓣或是上好的檀香,希望冯落璃可以平平安安诞下麟儿,长长久久富贵荣华。
如今这些东西看起来竟是那般讽刺,冯落璃看着那些曾经让她锦上添花之物,眸色不禁蒙上一层凉意。
“贵人,有些福袋破了!”青萼拿着几个被炭火烧破的福袋,有些惋惜的说道。一旁的悠扬也不拘礼伸手拿过青萼手中破掉的福袋,漫声道:“我学过几年女红,修补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这袋子中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容不容易找的到。”说着倒出几个福袋之中的东西,一股带有涩酸甘香的味道细细的飘了出来。
“贵人!这个味道?!”
青萼和冯落璃局势眸色圆睁看向彼此,青萼更是迅疾拿过悠扬手中的福袋,悉数倒出其中之物,放在鼻尖使劲儿闻了闻,“贵人,麝香!这里有麝香的味道!”
因着孩子的事,青萼和冯落璃对堕胎、滑胎之物十分谨慎,几乎对所有有关的药材的药性、味道都了解了一遍。青萼更是一有空便到李脩那里学习请教,方才那般味道正是滑胎利器麝香的味道。
冯落璃握紧拳头,尖细的指甲刺进手心,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传李脩前来!”
“是!”听到冯落璃那冰凉刺骨的声音,众人具是打了一个寒噤,听命的小太监更是兔子似的跑去请李脩。
不及片刻,李脩便赶到了昭阳殿。把那篾筐之中的福袋挨个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连同那篾筐都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其中可有麝香?!”
冯落璃也不绕弯,冷眸看向李脩,问题直截了当。
李脩点了点头,“启禀贵人!这九只福袋之中所放之物,七只都是用麝香烘烤过的。因着还加有外域香料,初制成之时极易躲过太医们的检查,然而时日一久,香料味道散去,麝香便发挥效用。另外,就连那篾筐所用柳条都是用上等麝香熏蒸过的。”
说着李脩折下篾筐之上的一根柳条,掰开,暗红色的内芯露出,浓重的香味扑鼻而来。冯落璃盯着那堪比血迹一般的暗红,再看看那寓意子嗣绵延的福袋,心底却是一派凄寒。
人心竟险恶至此,或者说她究竟做了怎样的恶事才招致如此用心?!
李脩亦是一派寒意,先前是织锦、食物,现在又是这些,不由得对冯落璃心生同情,“贵人!此事要不要微臣前去禀告皇上,请陛下给贵人一个公道。”
冯落璃的脸色犹如蒙上一层寒霜,没有多少怒意,但却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青萼,派人去请合宫妃嫔到昭阳殿一聚。”缓慢的声线犹如从深渊之中一点一点拉出的字句一般,而后扭头看看李脩,“李太医,今日本宫请你在此做个见证,可好?”
说罢也不等李脩回答,起身走到昭阳殿正殿的主位之上缓缓坐下,眸色静幽且凛冽的看向正殿的门口,“来人!将那些东西扔在殿上。”
几个宫人将那些东西扔在正殿中央的地上,而后恭顺无比的退下。
“李太医坐吧!皇上那里本宫自会去说的!”冯落璃没有看站立不安的李脩,清越的声线犹如寒夜之中的歌声,幽静、旷远。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合宫的妃嫔便陆陆续续的到了,踏进殿门之时还是浅笑盈盈的模样,在看到地上那些福袋之后便都变了脸色,再看署丞李脩坐在一边,便知大事不妙,不由得个个噤若寒蝉。
始终没有开言让她们落座的冯落璃端坐在主位之上,扫了一眼面若桃李的各宫妃子,除了大月复便便的李瑶施礼之后便坐在右侧首位之外,一应具是站着。除了几个平日里就大胆一些的妃嫔面上还故作镇定之外,其余的均能看到身子轻微的抖动。
“诸位妹妹,都是自家姐妹,无须这般客套。青萼,招呼诸位妹妹落座。”冯落璃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脸上没有一丝的怒气,而是那种深夜无声的寂静,看似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却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害怕。
带众人落座之后,冯落璃微弯了唇角,看看她们,“本宫着人请的匆忙,妹妹们不妨喝口热茶压压惊。”
话音一落,一应妃嫔不觉有些尴尬,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李瑶倒是大方的很,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她笃定冯落璃不会害她或是她们。
见李瑶喝下,其她人也陆陆续续喝了一口。冯落璃,勾唇流下一抹冷笑看向坐在左侧首位的沮渠夏娜,“沮渠妹妹,你可还记得这只篾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