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是在盛夏时节满一周岁的,这一日拓跋浚特诏各位王爷镇都大将进京庆贺,昭告天下里拓跋弘为皇长子寓意将来的储君。
群臣宴之后,拓跋浚的、姐妹又齐聚在天文殿,算是皇宫家宴。正蹒跚学步的拓跋弘依偎在冯落璃的怀里,似懂非懂的看着各位皇叔、皇姑或是其他的皇亲对他的恭贺。看着一样一样闪闪发光,价值不菲的物件水流似的出现在眼前,睁大大眼睛不解的时不时看看一直端庄笑着的冯落璃。
拓跋新城送的金玉弓箭、拓跋子推送的名贵墨宝均是大雅且有寓意之物,一旁的宫人代谢收起来。等到拓跋洛侯之时,只见一身莽夔文墨绿色锦袍的拓跋洛侯,缓步上前,看了看冯落璃恭敬的行礼。
“臣弟拜见皇嫂!”
“洛……”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拓跋洛侯更清瘦了,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忧郁明澈的眸子里带着让人不敢触及的哀伤,在看到冯落璃之时的那般灿亮又让人心悸。
“这是皇宫家宴!四弟就无须这般拘礼了!”拓跋浚看看拓跋洛侯温声道,前些时候李脩曾去给拓跋洛侯诊过脉,五内俱伤,怕是时日无多了。
响起儿时这位总是默默不言的四弟,拓跋浚的心里还是有些疼惜的。
“是!皇兄教训的是!”
拓跋洛侯无不恭顺,从身旁一侧随从手中拿出一幅卷轴,双手奉上,“臣弟自幼不喜金银之物,只这一幅画卷送给皇长子,了表心意。”
“哦?四弟可谓深谙绘画之人,所送画卷必定非同一般,不如打开让朕一饱眼福。”
拓跋浚声音刚落,拓跋洛侯身边的随从便缓缓将卷轴打开,一幅笔工精湛、轮廓清晰、布局精巧的秀丽河山图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东汉文帝珍藏的秀丽河山图?!”
拓跋浚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一副儿时他们最喜欢的画作,记得父皇当时教导他们男儿心里不应只有财色名利,真正的男儿应该胸怀河山。
拓跋洛侯浅笑,“皇兄谬赞了,文帝的秀丽河山图早已失传,这一幅是臣弟翻阅典籍和走访其中所涉及的河山,临笔描画下来的。诸多不足之处,还请皇兄见谅!”
想不到拓跋洛侯竟有如此高的画工技艺,这幅秀丽山河图据说是当年东汉文帝的皇后阴丽华花费近十年的功夫才完成的。当年东汉文帝见之奉若珍宝,日日都要遍览一番,只是汉灭这幅画作也随之失传。
虽然见到这幅画的人不多,但相传这幅画描绘了河山最为秀丽的模样,令人见之折服。如今见拓跋洛侯这幅图,丝毫不输折服之感。
“四弟过谦了!这幅图是当年父皇教导我们所述,如今送给弘儿也再合适不过了,四弟费心了!”
拓跋洛侯浅笑,躬身退下。
坐在席位上的拓跋子推却是心有不安的看着拓跋洛侯,或许他才明白拓跋洛侯为了这幅画所花费的心思。一面叹他执迷,一面又疼他钟情。
拓跋洛侯下去之后,五王爷拓跋桢面带得色的走上前去,身后的几个随从抬着盖有红绸的物件跟随其后。
“臣弟拜见皇兄!”拓跋桢向拓跋浚拱手作拜。
“五弟,不必多礼!”拓跋浚浅笑扫了一眼拓跋桢身后的随从,静听下文。
拓跋桢直起腰来,扫了一眼方才送礼的拓跋新城、拓跋子推和拓跋洛侯,面上无比盛气凌人,而后看着拓跋浚,“皇兄!臣弟此次前来,母妃特地交代好生准备礼物恭贺皇长子周辰。臣弟自是不敢怠慢,特叫人准备了一样别致的物件,还请皇兄笑纳。”
拓跋桢话音刚落,伸手就把那盖着物件的红绸子扯了开来,霎时本就光亮如昼的大殿骤然明亮了许多。那红绸之下是一株血色红珊瑚。更惊人的是,在珊瑚的枝梢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珠玉,满树的光亮璀璨之极。更有金块作为盛放珊瑚的土壤、上等和田青玉制成的龙纹雕花盆做陪衬,这物件一出顿时惊诧众人。
价值连城!冯落璃只想到这四个字,是货真价实、真真正正的价值连城。但是红珊瑚株上那镶嵌的珠玉,一颗便是一个城池一年的花销。
“皇兄!这个物件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燃灯火也能使得大殿亮如白昼。您不要小看这上面的珠子,这个可是臣弟费尽心思才从各地寻来的大小一致、质地色泽统一的上等珠玉,花费了好些时候才凑齐了这一株珊瑚。趁着今日皇长子周辰,臣弟特地将此物敬献给皇兄,也了表臣弟的一番心意。”
拓跋桢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拓跋弘一眼,满目的得色尽在拓跋浚跟前,拓跋浚的脸色则是随着拓跋桢的话暗沉了下来。相比较这一株的奢华、灿亮,慕容白曜和拓跋云的考课以及青州各地的官员奏折谈及的青州百姓的凄苦境地可谓是鲜明的讽刺。
“五弟如此有心,朕倒也领略了。只是,朕有一事想问问五弟,青州连年干旱、水涝,朝廷每年都要拨银赈灾,为何还会连年增赋?五弟如此大费周折寻如此宝物,所辖青州人口逐年下降,是何缘故?”
拓跋桢闻言面色突变,双手无措的搓着,脸上的肌肉抽动不已,这个方才还口若悬河的王爷,片刻之间便成了张口结舌的模样。
整座大殿顿时静了下来,拓跋浚的脸色暗沉无比,依偎在冯落璃身边的拓跋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害怕,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打翻了随从抬着的红珊瑚。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拓跋弘转而扑到冯落璃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随从们更是扑通扑通跪倒在地直呼饶命。
冯落璃仔细看看拓跋弘确定没有伤着之后软言轻哄道:“弘儿,不要怕!告诉母后是不是想父皇把那株闪闪亮亮的东西打破分开了换成银两分给青州各地的百姓啊?没关系的,父皇知道弘儿体恤百姓,一定不会责怪弘儿,也不会怪罪五皇叔的一时不察的!好了好了!弘儿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