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温泉,病榻之上的平原王陆丽一手打翻平原王妃端过来的药碗,结为夫妇三十余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妻子怒目相向,“你究竟想做什么?君父丧,为人臣子者,焉有不前往吊唁之理?!”
平原王妃看着动弹不得的陆丽,眸色闪了闪,她怎会不知道陆丽的忠君报国之心,这四个月以来,无论是太后还是当今的新君,都下了谕旨要平原王陆丽即刻赶回京城与丞相乙浑一同辅政。可她是陆丽的妻子,在忠君爱国之前她选择保住自己夫君的性命。乙浑假言迎陆丽回京,多次派丘穆棱前来请君入瓮。那哪里是报国之路,明明就是乙浑精心设计的地狱之门,只要陆丽前往一步便再无生路可言。
乙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丘穆棱是陆丽的人,早已通风报信给陆丽,要他不要回京。可依照陆丽的秉性,就算是明知死路一条,也要全了臣子之道。几番阻拦不住,平原王妃只好出此下策,偷偷的在陆丽的餐饭之中下药,让陆丽浑身疲软,动弹不得。唯有如此,陆丽才能起不了身,回不了京,自然也不会白白送命。
原本想着躲过此劫之后,她再讲明原委,不想还是被陆丽给发现了。下药之时,便想过今日之情景,平原王妃倒也不慌,而是平静的又倒了一碗药端到陆丽跟前。
“王爷,该喝药了!”
陆丽眼睛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人,最懂他的人却是这般让他成为不忠不义之人。如此如同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的活着。熟不知,这般只会让他比死更痛苦。
“我一直以为你最懂我?!”陆丽直直的看着平原王妃,脸上因为急怒而通红,眸色里更是失望到极致的痛楚,“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我的,从初见之时我被你爹踏于马下而面不改色,你为我倾心,我就以为你是这世上最懂我陆丽之人。我陆丽生于世间,自诩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主。可你让我变成了什么?变成了什么?一个苟延残喘的蛆虫吗?”。
平原王妃端药的手猛烈的抖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神色极力保持镇静,又向前递了递药碗,“该喝药了!”
“难道我陆丽错了吗?!”陆丽突然大声吼道。一双眼睛盯得平原王妃无处可逃。“你告诉我。难道我陆丽这一辈子都错以为是你最懂我吗?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平原王妃猛地放下药碗,一双纠结而无奈的眼睛钉在陆丽的身上,“陆丽。你首先是我的夫君,然后才是朝廷的臣子,天下的平原王。我一心保护自己的夫君,不让他去送死,这难道也错了吗?”。
“错了!”陆丽的声音更大,“我陆丽首先是天下的平原王,朝廷的臣子,最后才是你的夫君!”这一声震如天雷,直接在两人之间炸开。是的!她老早就知道不是吗?陆丽心怀家国,一副肝胆,让他这般贪生怕死无疑是将他凌迟。可是,她不过是一个疼爱丈夫的妻子,不过是一个不想自己夫君送死的妇人,难道这也错了吗?
平原王妃眼睛里满是泪,看着眼前这个冲自己吼的男人,是的!他生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生来就该为国为民的,纵然她爱他入骨又如何?要他死还是要他生不如死,当她选择他为夫婿之时,便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好!我们回京!”
许久之后,平原王妃才缓缓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那身影孤单的很,那般无奈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母后!不好了!”拓跋安樂稍有的神色慌张的踏进太和殿,上前一步走到冯落璃跟前,“陆丽他……”
冯落璃扭头看着拓跋安樂顿觉不安,“陆丽他怎么了?”
拓跋安樂看着冯落璃,伸出手去将冯落璃扶住,继而才低声道:“陆丽在回京途中遇害了!”
“什么?!”冯落璃的身体一虚,幸好有拓跋安樂扶着才不至于摔倒,“母后,您宽心!前往要保重自己。”
冯落璃提了提劲儿,伸手抓住拓跋安樂的胳膊,再一次确认道:“陆丽当真遇害了?”
拓跋安樂点点头,“是的!就在回京途中!平原王妃也殉情自杀了!”
“是何人所为,可查出来了?”冯落璃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倘若陆丽一死,朝中大权无疑要落在乙浑手中,那辛辛苦苦为拓跋弘设计好的亲政皆要付诸东流了。
“驿站信使来报说是平原王半道遇见了土匪,才遭劫财害命!具体是哪一伙盗匪,尚且不清楚。”
冯落璃冷笑一声,“哪里的劫匪敢打劫平原王?”说着看向拓跋安樂,“况京郊至京城不过数百里,哪里来的劫匪是大理寺没有备案的?”
“母后说的对!儿臣也是不信!”拓跋安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儿臣回宫之时途中有人塞给儿臣的,其上言道陆丽乃是当朝丞相乙浑所害。其上还附有,乙浑亲笔书信作为证据。”
冯落璃拿过书信紧紧攥着,口齿之间皆是寒凉之意,“看来乙浑是要做司马昭了。”
“母后,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冯落璃的眸色幽暗无比,“安樂,你附耳过来!母后有话对你说。”“好!”
第二日,司徒陆丽一家途遇劫匪被害一事被大理寺卿上报拓跋弘,且将犯事盗贼一一列明。满朝震惊,拓跋弘更是一张脸几乎染成了墨色。丞相乙浑更甚,慷慨陈词,言道一定要为平原王报仇,重惩犯事者才足以平民愤。最后还自愿请命,出兵剿匪。
最后,百官略有商议之后,拓跋弘决定允准乙浑出兵八千前往代郡剿匪的请命。而后,复又命拓跋丕则是派了一千人马前去护送平原王夫妇棺椁回京厚葬。
这样一来,朝中乙浑的兵力去了大半,而拓跋丕则是站了上风,拓跋弘在惋惜陆丽丧命的同时,也似乎看到了坐稳皇位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