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的拓跋安乐沉沉的昏迷着,冯落璃轻轻的握着那只小小的手,为什么灾厄总是缠着他呢?
“安乐,母后对不起你!”冯落璃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草窒息一般的难受,为了让乙浑放松警惕,命各部备丧,并且让李脩开出造成冯落璃奄奄一息的药,不想拓跋安乐真的以为冯落璃不久于人世,心中大恸,引发旧疾,拓跋丕虽觅名医多方诊治,皆不见成效。
“太后娘娘,天色已晚,不如由老臣来照顾王爷,您”拓跋丕深知,眼下虽然拓跋弘已经亲政,然而诸多军国大事,非冯落璃不能决断。眼下,拓跋安乐的性命固然重要,但冯落璃身系天下之安危,孰轻孰重,此言必谏不可。
冯落璃扭头看看恭请她回宫的拓跋丕,缓缓站起身来,朝拓跋丕鞠了一躬,“于国哀家为君,于家哀家是母。皇叔公,今日安乐之祸皆因哀家而起~,安乐未曾好转,作为一个母亲,哀家如何忍心离去?!”
这一行礼,拓跋丕吓了一跳,但听到冯落璃的话反而受了她这一礼。拓跋浚曾说过,立冯落璃为皇后是他这一辈子最开心,也最正确的一件事。眼下看来,不止于此。无论是当今皇帝拓跋弘,还是现在的拓跋安乐,何其的有幸,长在冯落璃这样一位嫡母膝下。
“如此,老臣便不多言了!”拓跋丕行礼退了出去。
青萼深知拓跋安乐在冯落璃心里的分量,便也不多说,拿了件加厚的披风,查看了屋子里的炭火,而后安静的守在一旁。
烛台上蜡烛越烧越短,看着拓跋安乐那张还稚女敕的脸颊,冯落璃的泪珠静静的落下来,多想他只是安静的睡着了,就像数年前李芸殁,他哭累了,握着自己的手睡着一般。上天已经夺走了拓跋浚,难道连安乐也要从她身边带走吗?
“不可以!不可以带走哀家的安乐!”冯落璃喃喃的说着,把拓跋安乐的手握的更紧了,“安乐,你不可以离开母后,知道吗?”。
“太后娘娘,二王爷宅心仁厚/恭谨孝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青萼跪在冯落璃身边劝慰着,看着拓跋安乐小小年纪便也不觉落下泪来。
冯落璃离宫看望拓跋安乐,诏谕拓跋丕/慕容白曜/高允暂时辅政,朝政一应决断于皇帝拓跋弘。而她自己则一心在将军府,照料昏迷不醒的拓跋安乐。一连三日,宫中的御医挨个儿前来给拓跋安乐诊治,不仅如此冯落璃还命人张贴皇榜,能医治王爷者赏万金。而冯落璃自己更是几乎不眠不休的守着拓跋安乐,青萼极力相劝才喝下几口参汤。
听闻此事,第四日下朝,拓跋弘便车驾将军府。自拓跋安乐昏迷之后,并非拓跋弘不念及兄弟之情,只是大乱初平,肃清党羽/论功行赏/稳定朝纲,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母后!”不过短短三日,冯落璃就消瘦了许多,拓跋弘实在不忍心上前扶住脸色不虞的冯落璃,阴郁的扫了一眼向他行礼的宫中御医,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当太医的,没看见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吗?医不好王爷,累及太后娘娘,朕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微臣该死!皇上饶命!”拓跋弘这一怒,所有太医都吓得扑通通下跪谢罪。
“不是他们的错。”冯落璃拍拍拓跋弘的手背,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太医,“你们都起来吧,全力救治王爷便是!”而后由拓跋弘扶着坐到一旁的鹅绒软垫高椅上,“你怎么过来了?听高太傅讲学了吗?”。
拓跋弘微微低首,“还不曾!一下朝,儿臣便过来了。”而后看着冯落璃,“儿臣听闻母后不眠不休的照顾安乐,很是担心母后的身体。今日一见,母后如此憔悴,儿臣怎能放心得下?”
冯落璃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母后的弘儿如今是大魏的皇上,肩负江山社稷/身系黎民百姓。怎可因母后一人,就如此的不知轻重呢?”
“母后”拓跋弘有些委屈的看着冯落璃,“您自小便教导儿臣,为人君者更应该遵法崇礼,由此才能推己及人。如今,安乐病危,母后又如此劳心费神,儿臣身为长兄/人子,若不能前来探望,何以自安?”
冯落璃看着拓跋弘,语重心长道:“皇上,安乐这里有哀家在,定然不会有所差池。你如今是天下人的君父,南朝觊觎我大魏已久,眼下乙浑之乱初平,朝纲不稳,民心有失,北境吐谷浑/柔然又虎视眈眈,朝政不可有一日松懈。你即刻回宫,有青萼在,哀家不会有事的。”
拓跋弘当然清楚冯落璃的用意,如今他虽亲理政事,先前有冯落璃在,文武百官/皇亲宗室,无一敢造次。可眼下,没了冯落璃坐镇朝堂,再加上阳平王/京兆王/汝阳王三位权势威望颇高的皇叔返回边境,拓跋弘这个皇帝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朝里虽还剩下几位皇叔,但除了舅舅冯熙和云皇叔还多加提点之外,其余的皇亲贵胄也都是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乙浑之乱以前,拓跋弘自信自己可以做一个像先皇一样的明君,无论是监国还是代理政事,虽然心里也会有所慌乱,但总有的依靠。而如今,拓跋弘发现这一切都变得难以掌控,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下一个乙浑之辈。这么着急前来看望拓跋安乐,一方面出于对手足和母后的关切,另一方面也着实是不愿再一个人面对朝堂百官的千人千面,和政事的烦扰,想要偷得一刻清闲。
眼下,冯落璃之意如此明显,他还能说什么呢?拓跋弘缓缓站起身来,朝冯落璃施了一礼,“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这就遵命回宫!”
看着拓跋弘淹没在月色里的背影,冯落璃心中泛起一股酸楚,无论如何都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背影却是那般孤寂/落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