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四合,雾深露重,早在卯时就醒了的女孩,半倚在床上看着窗外滴翠般的绿意,心内却有点烦,这就算她再累,可卯时不到就醒的雷打不变,让她脸色郁郁。
叩叩…
徐幼珊闭了闭眼,睁眼时又是一副怯羞的开口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刘妈妈,“二小姐,吴妈妈求见。”
徐幼珊嘴角微勾,就有了一丝嘲讽,“那麻烦刘妈妈让她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徐幼珊还是懒洋洋的靠在床上,吴林氏却除了脸色极度苍白显得虚弱外,其余无异样的走了进来,在徐幼珊五步外站定,一个弯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徐幼珊还是懒洋洋的,看着吴林氏也不说话,吴林氏也抿紧了唇,一语不发。
时间,缓缓的流过,太阳也升高了,徐幼珊在软软的大床上换了几个姿势,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看着吴林氏,一会儿闭目休憩,而吴林氏则是一直一语不发的低头趴跪在地上,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
“把这死契,签了吧!”
“是。”
****
****
徐府,秋初馆,当天深夜。
“,筝雁阁那边已经熄灯了。”柳如对着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裴氏说道。
“嗯。”
“…”柳如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为什么要把二小姐安顿在筝雁阁呢?这样离大小姐的薇洲院也太近了点,大小姐怕是会不高兴。”
裴氏想起自己那小祖宗,也是不由得苦笑道:“我还不知道容儿那臭脾气啊,可这是老太爷吩咐下来的,也只能这样了。”
“老太爷?”不只柳如,连一旁的柳吟和柳絮都看了。
徐幼珊能回来的理由,整个徐府都在传是因老思子成疾,可柳如这几个裴氏的身边人虽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理由,可也没想到,竟是老太爷下的令。
“嗯。”裴氏这时睁眼看向柳如、柳吟和柳絮三人,语气轻柔的道:“现在也给你们提个醒,对着二小姐,该有的礼数,一点儿都不能少。”
柳如三人心里一紧,忙躬身应是。
裴氏重新合上眼,挥了挥手,柳如三人就轻轻的退了出去,留下今天守夜的柳絮在外间,柳如和柳吟则关好门,并吩咐屋外的婆子丫鬟们好好值夜后,才回房。
路上,柳吟对着柳如几次欲言又止,柳如也早就了,“怎么了?”
“刚刚柳月派人来说,爷今天是歇在了…茉姨娘那儿。”
柳如神色一冷,终是长叹道:“算了,以后这些事,不问,就不要再说。”
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柳吟,垂了眼,轻轻点头。
次日,天还蒙蒙,徐府里就已人声杂杂,今天是南襄公徐叡和几个小主子回府的日子,裴氏也早早就起来准备,谁也没闲着,只除了两处——秾华堂,筝雁阁。
筝雁阁
筝雁阁在徐府里是一个占地并不大的小院,主楼是一座建在一个高约六尺左右的玉石台上的阁楼,阁楼下长廊曲折,石路漫漫,前院以桃树和石榴树为主,围绕着小小几座亭台种满了夏花。绕到主楼后面,就是后院,后院则只种了几株大可数抱的杏花树,伴着一座以翠玉为亭的小小楼台,紫色小花铺满草地,再一点,就是十数间黄梨木屋,小巧秀气。
这些黄梨木屋,就是筝雁阁的丫鬟婆子们的住处,其中被一株杏花树的枝桠,恰巧与其余几间木屋隔开的三间小屋里的一间内,吴林氏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地上,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都是被眼泪糊了的顶好胭脂,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她就那样坐着,坐了一晚上,维持了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让人觉得就像……死了一样。
“叩叩叩”
“……”
“叩叩叩”
“……”
“吴妈妈,你在吗?二小姐找你呢!”
“……”屋内葛然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响起,把来叫门的小丫鬟吓了一跳,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出现在小丫鬟面前的,还是那个她昨天见到的吴妈妈。
只是除了,吴林氏眼底那怎么遮都遮不住的青黑色。
“楚黛,二小姐找我?”吴林氏声音微微沙哑。
因徐幼珊这次只带了她名义上的的乳娘吴林氏,和吴伯回府,昨天裴氏就指了个小丫鬟给徐幼珊,就是楚黛。
“是的,吴妈妈。”楚黛答道。
吴林氏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那赶紧走吧!”
两人向着阁楼走去,进房后,楚黛就停在了楼下,吴林氏一人登上二楼。
狠心戳痛掌心本已结疤的伤口,吴林氏稳了稳声,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二小姐。”
徐幼珊转身,静静的看着把头压得低低的吴林氏,半晌:“吴妈妈多礼了,快起来。”
“是,二小姐。”吴林氏这才慢慢的直起身。
“吴妈妈,现在已快到辰时,得赶紧准备一下去秋初馆了!”
吴林氏顿了顿,说道:“二小姐,恕老奴多嘴,今天老太爷回府,那边肯定是忙着的,我们晚点去,会好一点。”
吴林氏说完,徐幼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房里顿时就有些压抑,可徐幼珊和吴林氏面上都无一点异色。
徐幼珊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一会儿后,嘴角一弯,“好啊,就依吴妈妈之言。”
呼………不知是谁,吐出了好长一口气。
秾华堂
秾华,秾华。——何彼穠矣,唐棣之华。
秾华,秾华。——何彼襛矣,华如桃李!
秾华堂最开始,其实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它是自很多年以前,给齐老诊脉的太医院院首——齐太医给出的体弱多病为由,从太禧园迁居于此静养后,才被挂上牌匾,赐予此名。
而堂院内最开始,其实也不是种满了凤凰木的,它们是齐老居于此后,命人把原先的湘妃竹全都砍去,才迁种满了凤凰木。
凤尾森森,其花似火。开之如艳,凋之泣血。
而此时被满是凤凰木环绕的上三屋中最居中一间房内,天虽早已大亮,可是不管堂外堂内,不管谁走过,都还是静悄悄的,尽量不发出多余的一点声响。
“老,今天穿这件怎么样?”
屋内,卢嬷嬷拿着一件金紫色五彩刺绣镶边撒花褙子,对着正坐在羊脂玉妆镜面前的齐老问道。
齐老头未转,透着妆镜看了一眼那衣服,就笑了出来:“你啊……快去换一件,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
卢嬷嬷拿着衣服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