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中,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一匹黑马急冲而来。马上一个玄色少年,一勒马缰,黑马“唏唏唏”一声长鸣,人立起来。少年跳下马背,大步朝步下台阶的崔可茵走来,一把把她抱起。
周恒一身的尘和土,抱着崔可茵大步跨过府门口的门槛,后面的侍卫才纷纷冲进胡同。
崔可茵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喜极而泣。
“想我了吧?”周恒道:“不是跟你说过不用担心我么?我不过送皇兄出征,哪里有什么事?真正有事的是皇兄,我着实担心他。”
军队军纪严明,但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崔可茵嗔道:“谁想你了?我不过是怕你赶路,来不及用膳。”
他家小茵茵一向害羞,他明白的。周恒轻笑了两声。
到垂花门时,崔可茵已平复情绪,挣扎着。要下来。周恒不肯,紧了紧手臂,抱得更紧了。崔可茵没办法,只好依他。
两人来到紫烟阁,一见院子里的情景,不禁有些尴尬。乳娘怀抱天黑时被送回来,睡梦中被吵醒的乐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乐乐张开小嘴哭个不停,脸上挂着两泡眼泪,一见周恒马上忘了哭,睁着大眼睛骨碌碌看他,似乎对他为什么会抱着母亲十分迷茫。
乐乐还小,不懂事,可崔可茵还是大羞,不管不顾推开周恒,跳了下来。
乳娘也没想到两人进来时是这个样子,怔了一下。直到崔可茵跳下来,才慌忙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乐乐一见崔可茵,马上张开双臂要她抱。
乳娘道:“哥儿一直哭,想是饿了。”
乐乐认人,天色刚黑,便哭闹着要找崔可茵,张老夫人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把她送了回来。崔可茵喂过女乃,哄他睡了。没想到一声“王爷回来了!”的喊声。把在睡梦中的乐乐惊醒,睁眼没见到崔可茵,便大哭。
崔可茵接过乐乐,他还是拿眼看她。似十分好奇。她怎么会从父亲怀里跳下来。崔可茵被他看得极不自然。抱着他进了屋,道:“备热水,侍候王爷沐浴。”又对周恒道:“看这一身的土。快去沐浴,然后我们用膳。”
周恒被嫌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玄色外袍早就成黑色啦。他道:“马蹄扬起的灰那么大,哪有不脏的道理?”
见崔可茵解开衣襟侧身喂起乐乐,道:“你快把乐乐哄睡吧,我等你哄好他再去沐浴。”
“不行,你先去沐浴。”崔可茵道:“我想快点听你说昨晚和今天发生的事。”
真想知道昨晚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没能杀了王哲呢?
周恒由内侍服侍去沐浴,乐乐也吃饱了,在崔可茵的怀抱里很快睡着。崔可茵把他交给乳娘抱去厢房睡,悄悄走进浴房。
周恒躺在浴池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睁开眼,道:“下来吧。”
崔可茵白了他一眼,解了外衣,只着中衣,赤足步下池中台阶,拿了毛巾为周恒擦拭后背。周恒道:“你想知道什么,说吧。”
“听说你拿剑要杀王哲,为何没能杀了王哲,反而自己受伤?”崔可茵心疼地道:“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为何如此冲动?”
杀了王哲,至安帝暴怒之下,或是把他下了诏狱,或是杀了他为王哲报仇。
周恒道:“我苦劝,他不听,还说这是他对王哲的诺言,说什么君无戏言。我去他的君无戏言,为一个阉奴,连家国大事都不顾,没有任何准备就主动挑衅鞑靼。这可不是仅仅让将士们去送死,搞不好轻则让国力大损,重则亡国。军国大事是能儿戏的吗?他不是说为了兑现诺言吗?我把王哲杀了,让他去阎罗王那儿圆心愿吧。
争吵中我拨了剑,内侍们以为我要弑君,一哄而上,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把我紧紧抱住。听说我要杀了王哲,刚松开手,皇兄又冲上来夺我的剑。他不会武艺,我怕伤了他,刚要把剑收起,哪知道他非要抢了剑不可,一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手臂。还是见出了血,他才放了手。”
想起当时的惊险,崔可茵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周恒依在她怀里,道:“谁跟你说这些啊,没的让你担心。”
“不说我就不担心了?我只有更担心。没想到皇上一向没什么主见,真的下决心做一件事,八匹马也拉不回。”崔可茵叹道。
天下无人不骂王哲,只有他把王哲当成宝,难道为了王哲亡国也甘愿吗?
周恒道:“我们吵到四更,看看天快亮了,皇兄居然向我下跪,求我支持他御驾亲征,求我监国。”
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当至安帝向他跪下时,他有多么的震撼。
崔可茵惊道:“皇上怎可如此?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天下至尊。”
“是啊。我真的想去太庙禀告父皇,他的嫡长子是如何的不争气。”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悄无声息落入热气蒸腾的浴池中。
候在午门外的百官如何能知道,他是这样被逼眼睁睁看着至安帝把二十万精锐士卒带向不可知的战场。
“我们人数比鞑靼多得多,一人吐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他们了。”崔可茵搜索枯肠想着安慰他的话,道:“再说皇上是真龙,自有上天护佑,就算没有战胜,也不至于会战败,最多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战场上只拼人多,不用讲究战略战术吗?再说,劳民伤财带二十万精锐上战场,不打大胜仗就是败了。”周恒冷笑。
没有战胜,就是败了,到时候,至安帝在王哲怂恿下,不知又会出什么妖蛾子。
“如今王哲在军中,要除掉他更难了。”周恒咬牙。
崔可茵叹道:“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单杀一个王哲又济得什么事?”
杀了王哲,二十万大军无人指挥,岂不是更糟糕?
“大佳朝战将济济,若不是王哲仗着皇兄宠信,哪能统领全军?他何德何能统领全军?你以为他有能力统带二十万大军吗?照我看,他能统带三百人就不错了。”
热水中,崔可茵只觉一股寒气从心中升起,让一个只能统领三百人的宦官带领二十万大军,会把二十万人带向何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