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得报崔可茵来了,迎了出来,和崔可茵互相见了礼,挽着手往里走,一边道:“天气暖和,母后的病也日见起色,还记得你喜欢吃玫瑰糕呢。”
崔可茵颇觉意外,道:“母后能记起这么小的事儿?”
她的喜好,只怕太后没有病时,也不一定记得,不,是一定不会记得。
“是呢。念叨着你喜欢吃玫瑰糕,一边吃一边念叨,又闹着要见你。我知道你忙,不耽误你事儿吧?”杨氏喜气洋洋道,太后的病越来越好,她的心情自然也越来越好了。
崔可茵道:“是我疏忽了,早该来向母后请安的。”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一进门,只见一个老妇人头梳圆髻,身着秋香色斜襟比甲,手捧一盘玫瑰糕,吃得正欢。
因杨氏答应她去请崔可茵,所以她心满意足,放开肚皮大吃起来。
“母后,你看谁来了?”杨氏上前为太后拭去腮帮子上的残渣,含笑道。
太后嘴里塞了一块玫瑰糕,手里还拿一块,张大了口只是看着崔可茵,像要把她看透了似的。
她胖了很多,也没有高贵的神态举止,保养得极好的身材已经变形走样,看起来像富绅家的老太太,哪里有半份太后的风范?
“儿媳见过母后。”崔可茵行礼还没直起身,一块玫瑰糕迎面掷来,要不是她见机快,侧身让过。这糕就要掷在她身上了。
杨氏忙道:“母后又糊涂了。”又拉着太后的手道:“母后,四弟妹来看你了。”
崔可茵到西苑,也见过几次太后,只是太后不是认不得人,但是刚好在酣睡。看来,她的病时好时坏,刚才要见她时还清醒,此时却已是糊涂了。
“宣王仲方进宫给太后瞧瞧吧。”崔可茵对绿莹道。
其实对这样的病,王仲方并不擅长,太后是因为至安帝驾崩。受了刺激。才致精神大乱的。王仲方擅长医治妇科病和心脑血管病,对精神病只是略通。但太医院并没有擅长治精神病的太医。相比较而言,王仲方请脉后开了药,太后喝下还是有效果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不认人到现在时好时坏了。总归是有所好转的。
绿莹应了退下。杨氏不停哄着太后。太后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抬头看到崔可茵,又抓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玫瑰糕朝崔可茵掷去。如此两三次,崔可茵总算明白,原来她不是病情发作,而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恨她到如此地步。
“母后累了,大嫂不如服侍母后歇息。”崔可茵淡淡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杨氏也看出太后针对崔可茵,劝太后道:“您坐了大半天啦,也该睡一会儿了。乖,我扶您去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去看梨花,可好?”
“看梨花?”太后咧嘴笑了一下,很高兴的样子,拍手道:“好啊好啊。”
杨氏扶太后入内,崔可茵也走出太后所居的宫殿。站在阳光下,只觉这里空气清新,花香浮动,不由深深吸了两口。
绿莹来到崔可茵身边,道:“娘娘,太后不会是装疯吧?”
崔可茵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算装疯又如何,装的时间长了,会变成真疯的。
过了约模两盏茶功夫,杨氏出来了,还没走到跟前先向崔可茵赔不是:“母后的病时好时坏,有时候话说到一半,突然发作。我也没想到她这时候发作起来,你可别放在心上。”
她怎会跟一个失了儿子的孤寡老妇人计较?崔可茵含笑道:“母后一直由大嫂照料,这几个月来辛苦大嫂了。我一直忙着庶务,没能抽空过来照料母后,还请大嫂不要见怪。”
“你看,我们是妯娌,说这个做什么?”杨氏见崔可茵丝毫不介意,展颜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在这大日头底下坐着干什么?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走走。这西苑啊,景色可比御花园好太多了。多亏我挑了这个地方,要不然哪能欣赏到这般美景?”
当初看崔可茵和周恒夫妻恩爱,她触景生情,伤心欲绝,只想远离一切,才起了搬到西苑的念头,不过是把这里当成冷宫,想了此残生罢了。哪里想到在这里住着,倒慢慢活出滋味来了。
崔可茵道:“大嫂且等会儿,我已着人去请小嫂嫂。”
沈明珠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大变,不仅沉默寡言,而且信起了佛,在居住的宫殿里建了佛堂,天天在佛堂里念经。
杨氏自是知道她的,叹道:“先帝在时,与她如胶似漆,如今先帝去了,丢下她一人,日子自然难过。”
说这话时,她心里如何不难过?她才是至安帝的正妻,自进宫后却备受冷落。可也正因为如此,至安帝崩后她虽然失落伤心,到底不及沈明珠如死过一回般难过。
两人说话间,沈明珠带一个小宫人慢慢走来。
崔可茵见她又消瘦了,心疼地道:“先帝在天之灵,定然不愿见到你这个样子。”
提到至安帝,沈明珠的眼眶又红了,她强自忍住眼泪,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只盼能早一点与他在黄泉下相见。”
崔可茵劝解了一回,指着不远处争妍斗艳的花儿,道:“花草只有一春,尚且努力活出精彩,你我来世上走这一遭,哪能轻言生死?”
沈明珠挽着崔可茵的胳膊,叹道:“我知你是好心,但我心已死,活在这世上,不过多一口气罢了。”
杨氏道:“好好儿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正是呢。”沈明珠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要逛什么,我陪你逛便是。”
三人都说些开心的话儿,逛了园子,沈明珠又邀崔可茵和杨氏去她那儿吃点心。
待得崔可茵回到安华宫,日头西斜,照在院子里的树上,天边晚霞层层叠叠,很是绚丽。
崔可茵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彩霞,问珍珠道:“皇上呢?还在谨身殿么?”
珍珠还没开口,周恒的声音已传来:“朕等你半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