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泽气急败坏,大叫:“先别管起火的事情了!所有人立刻分头去找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定还在附近——”
如果夏贵妃的尸身失踪,夏家一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发生!
听到他的命令,所有下手和侍卫立刻丢下手上的活儿,往四周搜寻开来。
幽暗中,秋骨寒抱着母亲的尸身,匆匆往树林深处奔去,他在那里准备了一匹马,他要骑马带母亲离开!
然而,眼看身后的追兵被他甩得越来越远,他即将大功告成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批蒙面黑衣人,这些人中有人张弓,有人持刀,还有人举着火把。
秋骨寒看到他们,立刻明白他们是有备而来,而且依照那股冷肃专业的气势,很可能是军机处的杀手。
一瞬间,他再度被这样的变化浇了个透心冰!
夏家真的出卖了他和他的母亲?夏家的与夏夜弦勾结,只为了引出自己?
凤惊华警告他的时候,他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他这次暗中潜来,还是抱着希望,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夏家不至于这么无情!
还是说,这只是秋夜弦或其他组织的秘密行动,夏家根本不知情?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那些黑衣人的身后走出来,举着手中的机关匣对准他:“放下娘娘,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看到这个人后,秋骨寒终于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居然还以为夏家也许、可能不知情!
——眼前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就是黑无量!
黑无量有备而来,还说得这般轻松,一副早就猜到他会来的样子,而夏家一定早将这一带都检查了个遍,若不是夏家与秋夜弦有勾结,黑无量怎么能带着这么多人,不被察觉的埋伏在这里?
好狠的夏家!秋骨寒心里的愤怒、悲凉、怨恨,浓重得无以复加。
他恨自己直到现在了还看不透夏家的凉薄与无情,恨自己在受尽了千般折磨以后还对人心抱有一丝希望,何其幼稚,何其可悲!
黑无量看他不说话,又冷冷道:“秋流雪,你本是皇子,何故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快快放下你的母妃,让你的母妃安然入土,而你即刻随我等进宫,拿回属于你的荣华富贵!”
秋骨寒在片刻的震惊与愤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冷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何意,也不想明白,总之,这个我是一定带走的!”
他现在做了乔装打扮,面容彻底被修改过后,黑无量怎么可能认得出他来?
黑无量这么说,恐怕是虚张声势,试探他吧?他若是轻易上当,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
黑无量见他的反应如此从容,不露丝毫破绽,心里也微微诧异:难道这小子不是秋骨寒,而是秋骨寒派人劫人的?
但不管如何,这小子都要带走,查个清楚。
他冷声道:“本座不管你是何人,若敢抗命,立刻将你杀了。”
秋骨寒的目光,敏锐的打量四周,他要如何月兑身?
往后就是灵堂的方向,前面被封住了,两侧虽有空档,但他带着母亲,根本逃不掉。
而且,他若是硬闯,伤到母亲,那他岂不是罪过大了?
他的目光微微一低,落在母亲的面容上,母亲的面容如此美丽安详,看不出她死亡时有多痛苦和悲伤,此刻却令他的心脏痛到了极致。
生离死别五年,他没想到他还能再见到母亲的面容,这是何其珍贵的见面?他如何忍心让母亲的遗体受到伤害?
为了保护母亲的遗体,他也许应该牺牲自己……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长长的叹息,准备投降。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吹来,火把上的火苗剧烈摇晃,将现场映得忽明忽暗。
就在这种明暗不定中,两侧突然冲出另一批黑衣蒙面人,将手中的刀朝那几名手持火把的杀手掷去,那几名杀手因为猝不及防,被伤到了,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
而后双方厮杀在一起。
地面上满是冰雪融化后的积水,那些火把掉到地面上,要么熄灭,要么火光黯淡。
第二批黑衣人完全不恋战,而是重点攻击手持火把的杀手,并猛踩那些火把,迅速将所有的火把弄熄,现场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秋骨寒于是看明白了,来人的目的是弄熄火把,而后趁黑……
他正想着,身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冷冷的对他道:“跟我来!”
凤惊华的声音!一时间秋骨寒又惊又喜,百感交集:她果然还是来救他了!
但形势急迫,他无暇多想,就着灵堂那边透的微弱的光芒,跟着凤惊华迅速离开。
树林里很暗,但他那双很适应黑暗的眼睛,还是能勉强认路。
跑了一阵,已经看不到灵堂那边的火光了,显然这里离灵堂已经相当远,但也因为离得太远,这里暗得无法再前行。
他正在担心母亲的遗体会不会受损,眼前突然就是一亮,原来是凤惊华燃起了火折子。
“上马吧。”凤惊华淡淡的道。
秋骨寒这才看到前面系着几匹马,凤惊华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一时间又是百感交集,单手抱住母亲,让母亲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后翻身上马,小心的策马离开。
凤惊华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在前头领路。
他们此时已经在道路上,靠着微弱的星光,马匹踏着步子,勉强前进。
耳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没有火光。没有喧闹。没有别的人影。秋骨寒抱着母亲的遗体,慢慢地跟在凤惊华的后面,心里一阵一阵的恍惚,觉得刚才所经历的、现在所经历的,都像是做梦一般。
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呢?他伸出手来,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疼。
这不是梦!
他的唇边忽然就泛起淡淡的微笑,心里就变得安宁起来。
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如此平静呢?明明他刚刚死里逃生,明明他还未彻底月兑离险境,明明他还在经历着见到死亡五年的母亲的面容的震撼之中。
母亲就在他的怀里,虽然身体冰冷而僵硬,但他却觉得他似乎又寻回了整个世界。
他看向前方,她的背影只有一个模糊难辨的轮廓,而且前方如此黑暗而漫长,可为什么他却觉得他看到了未来和方向?
是因为他正在跟两个给了他生命的在一起吗?一个给了他生命,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则给了他新生,让他得以改变和重写命运。
有她们在他身边,他心里只有勇气与信心,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